「我怕愛上你以後,你卻廣納妻妾,徒然惹來一場心碎。這樣不好嗎?我依然是你的人,讓你掌握我的未來,如果真有那一天,也可以不必覺得太傷心。」男人的劣根性,不就是對得不到的益發珍惜,得到了以後便棄若敝徙?
織田信玄薄唇緊抿,他不肯向她保證,今生永不納妾,因為那是他的權利;除非朱雩妮讓他覺得值得,否則那將永遠是一項用來對付她的絕佳利器。
他的沉默使朱雩妮心悸不已,很明顯了不是嗎?男人都一樣,他們不會為任何女子終止拈花惹草的念頭。他現在還肯鐘情于她,是因為她仍新鮮,待他日花容月貌漸杳,他又伺嘗在意她是否曾經愛過他。
「你愛他嗎?」不用明說,他指的就是荻原定岳。」愛又如何?」她討厭這種無意義的對話,將手抽出他的箝握,兀自戲水去。
「或許,…或許有那麼一天……」如果荻原定岳立下的汗馬功勞,多到他不知該用什麼來獎賞他的時候,「我可以考慮成全你們。」為了耿介忠心,奮勇殺敵的將領,他有那個氣度,願意忍痛割愛。
「你說什麼?」朱雩妮像被敲了一記悶棍,呆楞半晌才嗔怒地鼓起腮幫子。「趁早打消這種卑鄙的念頭,我寧可飲鴆而亡,也絕不允許你把我當貨物去討好你的部屬。」甩下手中的搓布,七竅生煙地沖上耐,拖著一身濕淋琳曳地衫裙,蹣踞地尋找她的鞋子。
邪門了,剛剛明明放在這兒的,怎麼轉眼就不見了。
「在找它嗎?」織田信玄左手拎她的小花鞋,歉然地望著她。
「明知故問!」她伸手預備把鞋子搶回來,卻教織田信玄一把抓住。「放開我!去納妾吧,十個八個隨便你納,但是休想胡亂把我送掉!」
「你愛上我了。」他肯定地說。
「鬼才愛你!」賞他一記白眼,奪過鞋子兀自穿上。
「否認並不能改變事實。」安排獲原定岳來試探她的心思,或許不是個好方法,起碼他已能肯定,她的心已悄然交給他了,否則何必氣成這樣?
朱雩妮對他的論調嗤之鼻,愛上這種男人真是大不幸。成全她和荻原定岳?虧他說得出口!
要不是怕打草蛇,惹來那群浪人,徒然慘遭殺身之禍,她鐵定會指著他的鼻頭大罵三百句。
「其實是我現在恨不能殺了你。」一個扭動,及腰的長發蓬亂且毫無節制地覆到臉上,令她原就濕濡狼狽不堪的形影,格外顯得楚楚可憐。他疼惜地想擁她人懷,朱雩妮卻反手攀住紫藤,抵死不從。啊!忘了紫藤上的刺又尖又硬,掌心一陣刺痛,痛進她的心窩去。
雖然暗夜星稀,能見度不到十步之遙,織田信玄仍未忽略她忽而煞白的粉臉眉宇攢得有多緊。
「讓藤刺劃傷了?」用力扳過她的手,果見血跡斑斑。該說她勇敢還是倔強呢?傷成這樣,居然連哼都不哼一聲,緊咬著下唇,極力隱忍。
「很痛吧?」撕下袍角替她止住血,那疼,仿佛轉移到他身上,他心口也微微地發痛,忍不住攏了攏她的長發,趁她沒注意,朝紅頰香一個。
「不痛。」至少沒他傷她那麼痛。朱雩妮決定把他們的架」留到以後再吵,因為她隱約听見前方不遠處似乎涌進一大群人。
織田信玄當然比她更早發現,在他們上岸時,北政夫人已經提著燭燈在屋瓦上向他打信號。
「我先送你回房就寢。」匆匆穿戴整齊,伸手牽住朱雩妮。
「那你呢?」他不會擻下她不管吧!死不可怕,但萬一不幸落人那群浪人手中就慘兮兮了。
「你在憂心我的安危?」知道有個人正輾轉難慮地懸念自己,即使徹夜緝敵,他也會倍覺溫馨的。
她能不憂心嗎?他是她最初和最後的愛,傷玖千點皮肉,都會令她不舍。
「我的憂心還遠不如你的一名將領呢,放心,我沒那麼不自量力,不可能去作多情的。」就是無法坦承在乎他,她尚有一腔怒火沒發泄呢,
難道他判斷錯了?瞬間,一抹陰郁浮上他的眼瞼。僵硬地牽住她的手,疾步返回臥房。
直到遽然離去,他始終不發一言。JJWXCJJWXCJJWXCJJWXC
呵!這一夜睡得真香甜。
朱雩妮伸伸懶腰,打了一個特大號的哈欠,佩服自己踵功一流,在別人家的眠榻上,居然也能沉沉進入甜美的夢鄉。
很晚了也,太陽已斜射人窗,織田信玄怎麼大清早又出去了?等等,他應該是一整夜都沒回來過,身側的被褥整齊如初;連余溫都不存,伸手探人只觸及一片冷涼。他……他不會遭到什麼不測吧?該死!自己的夫君在外頭和敵軍短兵相接,做殊死戰,而她竟然能安下心呼呼大睡。若在沖原,她恐怕早被掃地出門了。百合子大概曾經進來過,牆上掛著一襲白色碎花和服,而她的絲綢漢裝則已不知去向。顧不得追問侍女,匆促梳理完畢,旋足來到屋外廊下,嘿!靜悄悄地,絲毫不像發生過廝殺斗毆的模樣。
「織田夫人。嚴百合子細步走近,笑吟吟地她頷首。「醒過來啦?我們正等你用餐呢,請跟我這邊走。」
你們,「你是指我夫婿和荻原君?」
「不,是我娘和幾位兄嫂,織田君他們早走了。」
「走了!」她幾乎是用吼的,「不等我…他……他們走哪兒去?」朱雩妮一顆心直接墜人谷底。
「籠煙樓嘍!」百合子神情愉快得不得了。「加藤清正已經接受織田君的招降,所以這趟奈良之行大可不必,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凱旋而歸了。織田君好厲害,不費一兵一卒就瓦解了敵軍的陣營,可惜你睡得太沉,錯過了這場精采的決斗。」
是嗎?听她的意思;她昨晚真是罪該萬死。難怪織田信玄會不告而別,誰要這種無情無義的妻子?
她明明心緊著他的安危呀,再累也沒道理一覺到天亮,何況她向來不是個貪睡晏起的人。
走在百合子身旁,她邊用余光審視她。和昨晚的羞怯赧然相比,她似乎多了些昂揚的得意之色,是什麼原因讓她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一走進廳堂,木雕紅漆桌旁已坐滿了人,僅剩兩位空位,留給朱雩妮和百合子。
「織田夫人,快請入座,飯菜涼了。」北政夫人臉上堆滿笑紋,熱情延請朱雩妮坐到她身側的首位。
「不,我坐那邊好了。」來者是客,豈可超越坐上首位。
「那怎麼可以?你是正室夫人,百合子只是側室小妾,論情論理那位子都不該是你坐的。」北政夫人堅持把朱雩妮按在身旁的位子上。「我們百合子不懂事,將來還望您多多關照。」
「我不明白你話中的含意。」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妾?難不成織田信玄已經決定納百合子為妾?那麼快?
他一面殲敵,尚能一面為自己納小妾,這種能耐的確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
「怎麼?玄黃大人沒跟你提起嗎?」北政夫人臉上訝然的神色不像是裝出來的。「就在今兒凌晨加藤君投誠之後,他才順道提議的,我以為你們已經商量過了,沒想到你會完全被蒙在鼓里。」
天!朱雩妮突然覺得一陣反胃,慌忙放下銀箸,撫住胸口;。他終究做了,不該听不出那是她氣頭上的話,而他依然做了。昨晚爭吵時,她會月兌口說出隨他娶十個八個妾室,如今先是百合子,接下來呢?或許在他妻妾成群之前,自己會早一步被送給有功將領當禮物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