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玄心里有數,卻不想明說。她真的那麼恨他嗎?恨到不惜與他玉石俱焚?盡避用的方法愚不可及,卻勇氣可嘉。她的確非尋常女子。
他,再一次地瞟向她,兩道犀利炯炯的眸光仿佛欲穿過胸膛看清她的居心。
「天很晚了,咱們睡覺吧。」她的傷勢並不重,只輕輕劃開了掌心。因為她皮膚細女敕。又極少做苦力,才會痛得忍不住,大聲呼叫。
織田信玄怔忡地,望著手中的利刃,復又望向她。沉吟良久,才道︰
「離開以後,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他已經準備要成全她了。留住一名整天想殺他的妻子,還不如大大方方由她去,大丈夫何患無妻?他有這個氣度自己放她一條生路。
「我……」沒想到他會單刀直人地挑明話來講,朱雩妮一時語塞得結結巴巴。
她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原先,她只處心積慮地忙著想逃離他的魔掌,忙得沒想過以後的事。六年前,她只身到達東瀛,隨身帶來的幾箱金銀珠寶全交給柴羽信雄保管,那日倉皇出走,料想很快就能夠回去,豈知,…」除了腕上那只小鐲子,她就只剩兩袖清風了。
「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留下來當侍女,換取三餐溫飽。」
「只要不當我的妻子,你好似什麼都願意做?」他的語氣出奇得冷靜。
朱雩妮淒婉一笑,滴下晶瑩的淚珠。「很不識抬舉,是不是?」她有她堅持的原則。—嫁給他,當他的妻子並無不可,但不能在那樣屈辱的情形下伏首,她該保留起碼的尊嚴。「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勉強我自己去做違背心意韻事。」「萬一我不答應你的要求呢?」他是挺不情願把她貶為敝;這會令他顏面無光,讓人以為他連一名小小女子都馴服不了。「那我們就準備當一輩子怨偶。」她投把握會中途改變心意爰上他,畢竟他除了長得撼動人心之外,實在找不出其它足以吸引人的特質。要英俊帥氣的男子還不簡單,到籠煙樓的第一天,她就偷偷瞄見幾個武士長得人模人樣,瀟灑迷人,倘若他肯無條件還她自由,她包準能為自己挑個好婆家。哇!太厚顏了,怎麼可以有這種越矩的想法。朱雩妮為那有違禮教的念頭紅透兩腮。織田信玄不明所以,見她紅紅的俏臉倍增嫵媚,心口猛大凸亂跳。管他怨偶不怨偶,怨偶總還是夫妻,總還有機會回心轉意;一旦將她貶為侍女,不也等于放棄了當她夫婿的權利,萬一半路殺出了程咬金跟他搶娘子,那他豈不虧大了。
「很難過對不對?」朱雩妮察顏觀色,覺得他快被她說動了,急著加油添醋,「你想想看,往後長長幾十年,咱們合蓋一床被子卻同床異夢,各懷心事;見了面則大眼瞪小眼,彼此怎麼看都不順跟。」
「你看我不順眼?」他抓住必鍵問題,提出質疑。這女子膽大包天,她大概不知道她現在面對的是什麼人物。
「沒有啊,我是指你,是你看我不顧眼。」真瞧不起自己,沖著他,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剛剛若非握錯了刀柄,她還真懷疑自己是否有那勇氣殺了他。
「所以說你看我仍是很順眼的羅?」他諷刺地,把臉湊到她面前,「不必在乎我的感覺,我向來不是個挑剔的人。」他攔住她的小蠻腰,將她帶進懷里,「听仔細,你已經跟我喝適合巹酒,便是我織田家的媳婦,從今爾後你該學習的是如何承迎我的歡心,而不是暗藏利刃,謀刺親夫。」他說到後頭怒火漸升,兩條臂像鐵鉗似的,緊纏著朱雩妮。
她依偎在他胸前,嗅聞著他野性卻潔淨的氣息,原本已有些陶陶然,乍然听到他說的咬牙齒切齒,登時火時三丈。
「憑什麼?我跟你無怨無仇,也不欠你任何金錢,你錯將我捉回這里,沒向我道歉很對不起我了,還強行逼婚,你模模良心,」怕他不了解「良心」這東西所存在的位置,她很雞婆地拉著他的手,搭在心口。「你這樣做合乎人情義理,道德良心嗎?」「你是柴羽信雄的義女。」依他的脾氣,光憑這點他就能夠教她身首異處。「那又怎樣?你甚至不曉得有我這號小小人物,標準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讓他抱得好熱,眼瞼無可選擇地承仰他的鼻息,他的手又長又大,緊裹得她周身無一處「生機」。今晚想要全身而退,勢必難上加難。「但凡和那老賊扯上關系的,就不該存活于世。」他的火氣每次都在提到柴羽信雄時達到沸點。「怪了,我義父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你要這麼恨他?’朱雩妮揚起臉,正好頂向他的下頰,在唇瓣觸及之際,匆促低下頭,怕給他不良的聯想。
織田信玄只輕描淡寫地描她一眼,自顧自地縱聲長嘆,臉色陰郁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殺了我的父母,以及年僅十二歲的妹妹。」嚇?!朱雩妮一瞬也不瞬地睇向他,原來他的遭遇跟她一樣淒慘,原來他們同是天涯苦命人。
「為……為什麼?」殺人總該有個理由。「為了爭權奪利。」他刻意表現得淡然些,借以掩飾心中的悲愁。
又是名利作祟!她一家百余口生死未明,也是因為這兩樣最低俗的東西。
「你恨他有道理的,但是你不可以恨我,我是無辜的。」她嘟著小嘴,怪他不分黑白,連她一並譴責進去。「我六年前才從中原避難到柴羽家,從那時候起,便一直深居小比城,哪兒沒去過,更別說去參與陷害你的父母、妹妹。」
「我知道,我並不恨你。」恨她他就不會娶她了。
織田信玄但求快意恩仇,豈是青紅、黑白莫辨之人。
「那又是為什麼?」她幽幽千嘆,「為什麼拿我一生的幸福開玩笑?」她逼視著他,要他給個合理的解釋。
「我才沒閑功夫跟你開玩笑。」織田信玄怒斥,俊朗的容顏霎時沉郁下來。低頭,探進她的酥胸,嗅聞她甜淨的體香。「如果你存心要我打消念頭,怕是白費功夫。你是我的妻,這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隨隨便便娶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為妻,不覺得太冒險、太草率了嗎??這些話她早在成親之前就該說的,可惜她始終找不到機會。
昏黃燭光搖曳中,兩張怒目互視的面禮,與灼灼燃動的闃黑星眸,襯著極不搭調的繾綣的身軀。
他伸手撫觸她粉女敕白皙的臉蛋。
「女子想引人注意的手段不勝枚舉,其中當然也包括以退為進,欲拒還迎。」
「所以你才故意忽略我的‘抵死不從’?」
「夠了!」他容忍她太多了,堂堂一名玄黃大人,他何必給縱容她的躍矩?姑息只能養奸,他絕不允許她得寸進尺!「在‘籠煙樓’你沒有求死的權利,除非我恩準,否則你就必須給我好好活著。」
壞家伙!朱雩妮徒嘆浪費那麼多唇舌和時間,居然無法動搖他一點點心意。
她瞪著他,久久不語。然後她從他身上站了起來,默然地,心如死灰地褪去身上韻衣物……面對夫婿,不該有的屈辱忽地襲上心頭。她回首,想吹熄燭火,織田信玄卻一把將她拉進懷里。他欺吻住她的唇,壓住她的身子,開始種種粗野的掠奪,一如他征服諸侯,攻池掠地……
他要她臣服,死心塌地的,極端柔順地成為他的女人。
她抬手拭去鬢角的淚珠,由著他磨蹭火般的狂炙烈焰,書中所謂的魚水之歡即是如此?為何她珠無欣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