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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戀人 第22頁

作者︰黃朱碧

唐蓉將它從口袋掏出來,隨手放進路邊一個為受虐兒童募款的紙盒子里。

周圍的義工一見支票上龐大的面額,以為眼花看錯了,忙拿起來看個仔細。

「小姐,等等。」義工大聲喚住她。

「沒什麼,我是幫別人捐的。」

隨後,她听到身側響起一片歡呼,義工們鼓掌、叫好,笑成一片,為那位慷慨解囊的善心人士,大聲禱告。

唐蓉淡然揚起唇畔,這筆錢比留在那勢利眼的老頑固那兒,要有意義多了。

「明天,」她提醒自己,「要記得看報紙。」不知道伊藤他爺爺對于自己忽然成為大慈善家會有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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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林園」內,三樓完全迥異于一、二樓古堡風格的和室內,枯坐著神情肅穆的一老一少。

他們這樣冷漠對峙已經幾個鐘頭了,雙方誰也不肯退讓。

廊外的保鑣和佣僕個個面面相覷,生怕一個不小心掃到台風尾,吃不完兜著走。

「她面無愧色地收下支票,你是親眼看見的。」這出戲是伊藤老先生一手籌畫的。

當他在日本接到雷恩的電話,便十萬火急趕到倫敦來,想看看他孫子口中那個百里挑一的好女孩。

沒想到唐蓉的表現令他大失所望,牙尖嘴利,視錢如命,還有一串不堪入耳的身世。

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否決正彥請她到家里用餐的提議,堅持以一張空頭支票,讓唐蓉「現出原形」。

瞧,姜還是老的辣,三兩下就被他看破手腳了,還什麼百里挑一?她除了人長得漂亮,其它根本毫無可取之處。竟敢教他去修人情世故學分,可惡!

「其中一定另有緣由,她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女孩。」伊藤非常後悔听任他爺爺的安排,開唐蓉一個「小玩笑」,結果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連著兩天兩夜,他幾乎未曾闔眼,昨晚在匹特洛的古堡目睹百惠卑恭屈膝,逢迎討好他的樣子,已經夠讓伊藤嘔一肚子氣了;怎知,才步出古堡外的相思林,竟又好死不死和老管家柴田撞個正著。

「是不是,我們很快便知分曉。」老爺爺綻出勝券在握的微笑。

老管家手里捧著無線電話,匆匆走了進來。

「主人,渣打銀行的賽門經理打來的。」

「她把支票軋進去了?可真是迫不及待啊!」老爺爺得意地擠出一大片魚尾紋,險些連眼楮都陷入紋堆里。

這下會是真的,伊藤對唐蓉有信心。

他冷眼冷面,靜靜聆听爺爺和銀行經理的對答,然後他興奮地得知,他贏了,祖孫三度交手,他三度獲勝,第一次是在他十三歲那年……

老爺爺面色陰晴不定,喜怒難辨,沒有人會笑得像哭,哭得像笑,除了神經病。

他作夢也想不到,「她居然把支票捐給慈善機構,害得我顏面無光。」原本只是一個自認無傷大雅的玩笑,卻變成——天!

他可是日本三井物產株式會社的社長,如今因一張開給英國最大慈善團體的空頭支票,而成為商界的一大笑柄。他的顏面,他的顏面,哎哎哎——

懊死的大陸妹,她既然不要那筆錢,為什麼不當場交還給他,或撕掉以明志?完了,他的顏面全讓她給丟光了。

「我們的賭注可還算數?」伊藤粲然一笑,「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問是不對的,爺爺向來一諾千金,當然不會言而無信。管家,還不快去重新再開一張支票,由我親自送到銀行,就說……」他瞪大湛亮如汪洋的黑瞳,睇向老爺爺,等候吩咐。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他支支吾吾,不肯干脆表明心意。

「反正我將過錯一肩扛下就是。」伊藤笑嘻嘻的,又恢復小時候頑皮的模樣。

他了解他爺爺,他心目中有兩大至寶,一是名聲,一是孫子。終其一生他都在為這兩者努力不懈,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沒有人像他那樣寵溺孫子的。記得小時候和鄰居小孩打架,他得知消息,根本不問緣由,即一口咬定是對方的錯。害他直到上了中學,還交不到朋友,人家一听到「伊藤」兩字,立刻退避三舍,和他保持安全距離,以免遭池魚之殃。

盡避如此,伊藤正彥仍舊打從心里敬愛他,沒有他的教養呵護,他恐怕在十歲那年就被送進孤兒院,變成成天打架鬧事的問題少年也說不定。

比較糟糕的是,他已年過三十,爺爺還是不放心把自主權交還給他,包括婚姻、事業、各種投資,他統統要參一腳。逼得伊藤無計可施,只好用騙的。

所以截至目前為止,他仍認為他的孫子是一名推銷員,因為只有推銷員才會居無定所,一個國家飛過一個國家,卻難得回家。

沒前途!他總是這麼批評伊藤。

拿著支票,伊藤不忘再三提醒他爺爺︰

「二十五萬英磅是置裝費,聘金另計,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你壓的籌碼吧?」

老爺爺長抽一口氣,嘴巴閉得死緊。

大意失荊州,沒想到他聰明一世,胡涂一時,哼哼哼!

「至于婚禮嘛……」伊藤急著敲釘轉腳,目的無非是怕他出爾反爾,像唐蓉這種好女孩,可不是天天都踫得到的。

「你到底去是不去?」真羅唆!一件事需要講那麼多遍嗎?他又沒患老人痴呆癥。「萬一我的面子丟盡了,到時一不做二不休。嘿嘿嘿!我是不會在乎食言而肥的,反正我老了,不中用了,說的話也……」

走啦?

炳!這招永遠有效,這孩子從小就怕他的「緊箍咒」,他一念他就舉白旗投降。

老爺爺的喜色只維持了三秒鐘,因為門外的老管家又捧著電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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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蓉沒有回飯店,她漫無目的地踱到倫敦市區的一所大學。夕陽正慢慢滾下地平線,血紅的一大片陽光影子,像被她手刃的那些人的鮮血,憂目驚心。

她是配不上伊藤,不僅僅因為她不是日本人。

深沉嘆了一口氣,思緒逐漸澄明,更能透徹許多事情。如果不是她的,想留也留不住,他們面前的阻礙太多,路卻遙遠,隨時可能分歧成兩端,她耗盡心血又得到什麼?即使勉強結合,又如何?能長相廝守,平安過一生?前途杳不可知,吉凶難卜,令人害怕未來無可預測的風波。

事實明顯擺在面前,她必須舍棄,從繾綣的之中,抽回自己,重新過著孤寂、飄泊的生活。

讓自己完完整整成為一名嗜殺成癖、冷血冷心的殺手。這陣子,她偏離常軌太遠了。

她的任務尚未達成呢,也許今晚,!就今晚吧,殺了匹特洛,好遠走高飛,斷絕和伊藤所有的牽扯,忘了他,忘了他!

把眼瞼深深埋入手中,拒絕旁人窺見她的悲傷。

不知何時,身旁響起嘈雜的爭辯聲︰

「你真的把所有的錢統統送給那個女的?」質問的人氣得跳腳。

「沒錯,是你們不讓我捐給慈善單位的。」男人的聲音斯斯文文,帶著濃厚的泰國混雜廣東腔。

「那你也沒必要送給她呀!」

「我高興,錢是我的,我有權利把它送給我最心愛的女人。」

「什麼你的,那是我們兄弟一起打拼掙來的,你沒權利!」粗魯的大嗓門,活似要吃人一樣。

「繼承權是法官判給我的,你對我吼再大聲也沒用。」

聲音漸離漸遠。唐蓉怔愣地擅起頭,望著那人的背影——略嫌清 的側面,頎長如玉樹臨風的身量,白襯衫、泛白牛仔褲、白色運動鞋,那不是杰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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