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媽媽卻硬是譴責人家玷污她的女兒,非十萬人民幣不肯善罷干休。
都什麼時代了,還用這種落伍的脅迫方式,難怪秀慧火大一氣由家里披頭散發沖到江邊,幸虧左右鄰居攔得快,才沒釀成不可收拾的慘劇。
她倆倚在床畔,無限神傷地互吐苦水,直至月兒娘娘溢出皎潔的光芒。
「真的不吃點東西再走?」秀雲恨不得她能留下來過夜。
「不了,太晚回去,不小心吵醒那個惡魔,我又有三天壞日子好過了。」唐蓉擺擺手,辭出陳家,拖著沉重的步伐輾過石子路。
好險,媽媽和繼父都睡了,屋里闃靜無聲。
她輕手輕腳闔上那扇千瘡百孔與客廳略作蔽障的木門,模黑月兌掉身上的衣物
「啊!!」她驚聲一叫,嘴巴立刻被搗住,一股蠻力藉著粗壯的手臂環住她,把她按在床板上,急躁濃濁的喘息,直噴她的眼瞼,引起她一陣反胃。
她驚魂不定,猶豫著要不要反抗或叫喊。在此地棲居多戶人家的大雜院中,任何叫喊都很容易被听見,鄰居們應該會手持木棍或鐵條前來救她,可是她媽媽知道以後會如何?她是個愛面子的人,這——
沒時間考慮了,隨之而來的痛楚,令她奮力積滿的熊熊怒焰,急欲找出得以發泄的管道。
她從來沒那麼生氣過,為媽媽,也為她自己。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他怎麼可以……
唐蓉于慌亂中,自床頭找到那把有備無患的匕首,咬牙切齒,一刀刺進她繼父的胸膛——
他幾乎是一刀斃命,連慘叫哀嚎都來不及。
她母親在夜色中,全無心理準備地目睹了這幅景象。第二天,她向公安機關報了案,堅持咬定是唐蓉行為不檢點,勾引她的繼父。
「媽?!」這是她此生最後一次呼喚自己的母親。
為什麼?我是你的親生女兒呀!
唐蓉在少年法庭上哭訴了一遍又一遍,然鐵證如山,幸虧她末滿十八歲,法官又法外施仁,只判了她五年感化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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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首歌叫《金色世界》,敘述上海的繁華與紙醉金迷,曲調柔軟纏綿、華麗堂皇又委靡消沉。
伊藤忍受酒店以這首歌喚醒沉睡中的他,抬眼竟已近中午。她怎麼沒來?
他捺著性子踱入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刮完胡子,換上舒適的休閑服。門鈴並未如預期的響起。
她爽約了。因為他給的禮物太貴重?還是那句不痛不癢的妹妹?
許久他不曾興起這樣的失落感,為一名沒見過世面,單純得近乎樸拙的大陸妹?不可思議!
伊藤收拾好行李,退了房間。趕往機場的路上,他腦海里不斷翻涌出唐蓉嫣然、靦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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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蓉被關進少年感化院後,每天除了上課、訓話,還有嚴厲得形同酷刑的磨練。
然而,不管日子多麼艱苦、難熬,她始終不會掉過一淌淚,她的淚已經在法庭上哭完了,當瞟見母親聲嘶力竭羅織她的罪名時,她就黯然告訴自己,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信賴之人,從今爾後她只剩孑然一身,雖孤寂難免,但了無牽掛。
她的堅強剛毅,在觀護所管理員的眼中,成了無血無淚、生性狠戾的壞胚子。人人視她為異類,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所幸她本來就不多話,人不理我我不理人的日子,她更能發狠猛啃書,院內小型圖書館內的藏書,在短短一年左右,已經讓她啃完了四分之三。
為了填補空白的心靈,害怕獨處時一下小心又回憶起往昔那段晦澀慘綠的童年,她把每月由感化院安排打工所賺來的微薄薪資,全數交給監管員,請他代買各式各樣的書籍。
授課老師見她態度認真,主動幫她買了錄音帶、基礎美語讓她背誦,好把過剩的精力發泄殆盡,最好連體內的邪惡因子一並抹去。
自她殺死繼父的那天起,包括她媽媽以及許多法界人士,一致認定她是邪魔附身,才會干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只有她心里最明白,她那一刀是替他們唐家一家三口報下共戴天之仇。她爸爸在天之靈,倘若得知,也該會含笑嘉許才對。
她沒有做錯,所以無需後悔。
秀雲來探望她時,已是半年之後的事,她旁敲側擊,問唐蓉是否悔不當初?繼父壞歸壞,但總罪不至死嘛,得饒人處且饒人,殺了人,再充分的理由,又有何用?
唐蓉靜靜听完,只沖著秀雲夷然一笑,霍地站起來,走回鐵門內。
秀雲自此沒再來過,她也不希罕,跟一個不了解自己,甘于屈從的朋友,實在沒必要浪費口舌。
她寧可選擇孤獨,把自己與外界完完全全隔絕起來,至少在心底她是這麼做的,而且做得極其徹底,不讓任何人窺見她內心深處的秘密。
因著她特立獨行的性格,吸引了「上層」對她的注意,于暮春交夏的一個午後,他們傳喚她去接受一項關于心智、體能的測試。
測試的結果顯示,她體內流著一種嗜殺的血液,這樣的人不適合過正常生活。
于是在上層積極「栽培」下,她被訓練成一名冷酷殺手,專門替政府機構的秘密情報單位工作,每次完成任務,均能得到一筆高額的報酬。
「考慮的結果如何?接不接受?」監管員操著純正的京片子,透過兩片無框的玻璃鏡片睇視她,鼻翼兩旁深陷的法令紋,仿佛寫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唐蓉沒有選擇的余地,從孤女淪落為落翅仔、殺人犯乃至殺手,統統是被迫不得不接受。
她超乎常人的冷靜,咬咬牙,點頭應允。
丙然非正常人類!
監管員滿意地笑開了嘴,贊賞自己眼光獨到。
「這些錢拿去,把自己打點得像個人樣。」
唐蓉瞄一眼手中的鈔票,起碼在萬元之譜。呵!她的身價,手染鮮血的身價原來是如此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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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後,她獲準離開感化院,一如所料,沒有人來接她。
據說媽媽已經改嫁了,臨嫁前還公告周知,和這個沒人性,殘酷歹毒的女兒月兌離母子關系,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
她還真狠得下心!
誰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唐蓉照例僅慘然一笑,不讓淚水沾濕她的臉,她要用冷漠將一切傷痛層層封鎖于心底。
她依舊美麗如昔,成熟女人的風韻,令她甚至比少不更事的純稚年歲時,益發靈燦嫵媚。
手上的簡單行李內,擺放著「上層」預支給她,多得足夠豐衣足食活上一整年的報酬,以及那只打造精致,美奐絕倫的白金手鏈。
它是她僅存的,堪稱美好的回憶。她二十二年的青春歲月,居然貧乏若此,可哀呵!
她的頭一個落腳處是「和平飯店」,然後必須在天朦朦亮前,搭乘泰航,趕往泰北的美斯樂,進行她的第一項鏟奸除惡的任務。
「我們對付的全是一群啃人民骨肉,喝人民血汗錢的黑社會頭目,這是替天行道,不必手軟,更不用有任何罪惡感。」負責訓練她的「上層」導師,一次又一次耳提面命,要她把心放到最狠,把血降到最冷,不達任務誓不苟且偷生。
唐蓉擱好行李,和衣躺在柔軟的彈簧床上,手中把玩著那串手鏈。
五年的日子不算短,在每個難熬的夜里,她拼命回想他的抿嘴淺笑,關懷溫馨的目光,藉以減輕與心靈上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