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能在顧盼之間散發著野熱的狂狷,卻匪夷所思地擁有一張濃濃書卷味的俊美容貌?
他猶似聖賢與妖魔的綜合體,右手殺人,左手救人,正邪只在轉瞬之間,是個難得的朋友,也是名恐怖的敵人。
「依楚兄之見,咱們該如何因應居和堂以及蘇東啟的刁難與脅迫。」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楚孟揚成竹在胸地揚起濃眉,「他敢斷咱們的後路,咱們就抄他的活計。」
霍建成還是不懂,愁眉以對。
「把你那些堂主全部叫進來。」
事不宜遲,他現在就要開始布陣,務必讓這盤棋穩操勝算。
第五章
于蒼茫暗夜,他負氣佇立窗前,靜靜凝睇床榻上的人兒。
她蹙眉冷黛,柔弱的身子踡在軟墊上,睡得十分香甜。
厚實巨大的手掌滑過她的嫣頰,探向雪白凝脂般的頸項。
他大可以要了她的,對一個處處留情、花名遠播的負心漢而言,多一個女人算什麼?
多矛盾的感覺!他渴望佔有她,卻絲毫挑不起那股沖動,只想挨在床沿邊靜靜地看著她,看她每一次喘息的律動,看她反側各向的婀娜。
可,他從來不是個懷有聖潔情操的名紳呀!這些年歲,于他心中,除了掠奪就是廝殺,他的柔情許久以前已然付諸東流。
他寧可浪蝶狂蜂渡中宵,也絕不願為任何稱之為女人的物類浪費生命。
他不可能愛上她,在這混沌人世,誰先觸動真情誰便輸了。五年前那段摧心撕肺的絕裂,讓他痛入骨髓,聰明人是不該重蹈覆轍,一錯再錯的。
暗自長嘆一聲,他彎身拉起錦被為她蓋上……有種特殊的情愫糾纏著他,勾引他將她擁入懷中。
倏然挪移,驚醒了寤寐中的仙兒。不!其實她早就轉醒過來,只是懶得撐開眼皮,和這狂妄自大的男人對壘。
「醒了?」他瞟眼地上的繩索,不懷好意地一笑。「了不起,看來下回得想個更嚴密的方法,才能將你牢牢鎖住。」
仙兒扳起臉,一手搭向他的肩胛,把身子打直。
「你究竟準備拿我這個大恩人怎麼樣?羞辱也夠了,便宜也佔了,接著呢?老纏住我未免太不上道了吧?」她不屑玩屬于情人之間才有的追逐游戲,何況,他根本不是在追逐她,而是在挑逗她,完全無尊重可言。
「很多女人巴望我纏住她。」他狂傲依舊。
「肯定不包括我。」這一世就算被逼著得淪落紅塵,她也不要找個如此差勁的男人托付。
「難說。」他的來得猝然猛大,全然不受控制。
她微敞的襟口,綿密細致的絨毛,正妖艷地魅惑著他。楚孟揚熾燃的侵略野火在懷中獵物身上火速竄燒起來,他奪住她的唇,探進她的喉底,猶不肯輕饒……「你……欺凌弱女子,目無……王法。」仙見得重新評估他膽大妄為的極限。
這個男人簡直是混世魔王。
「你並非女子,是仙子,忘了嗎?」他放浪形駭的劣性再度征服他的良知。
「王法的條文里,想必沒有列上保護仙子的條款。」
強辭奪理!仙兒迫于無奈,倉卒幻身成影,翩然飄回畫里。
除非她心甘情願,否則他休想逼她就範。
「看清楚沒有,無論你使出什麼招數,都不可能困住我的。」她兩手叉腰,朝他扮了個鬼臉,便大模大樣翻身入眠。
一旁的牡丹花叢悄悄提醒她︰濫用法術後患無窮。每使一次得增加三年苦海試煉,戒慎戒慎!
仙兒將它的善勸當馬耳東風。她忍得還不夠徹底恆久嗎?例如在倚紅院那一次,她只能咬緊牙關,忍辱靜待有緣人!
嚇?!他會是那個有緣人嗎?
仙兒慌忙睜開水眸再望他一眼。不小心對上楚孟揚滾燙熾烈的黑瞳,仙兒莫名地芳心大亂。
「戀戀不舍?」楚孟揚一臉挑釁,拍拍柔軟的床,嘴角又溢出一貫的輕笑。
「隨時歡迎光臨。」
「齷齪!」仙兒使勁把眼楮閉起,打死也不肯再睜開面對那個登徒子。
楚孟揚聳聳肩,毫不在意,他很了解放長線釣大魚的訣竅,遲早她會是他的囊中物。今夜他必須養精蓄銳,迎接明天的那場硬仗。
一抹仍未隱去的笑意猶凝在唇畔。復仇的腳步如此迫近,暢快淋灕的感覺已經提前輕撫他的心內。
皓月當空,星星眨著倦眼。穹燈深夜,籠罩著兩顆蠢蠢欲動的心。
寂然中,他感覺到她在看他,用那雙足以勾人魂魄的美目。
今夜該當有個甜美的夢!
突地,門外的敲擊聲來得驚心動魄。
會是誰呢?楚孟揚披起外衣,憤然打開房門,陡見蘇月琪赤足娉立廊下。
「你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那日若非出于不忍,他也不會默允她留住憩園。
這女人曾背棄他們的盟誓,又佯裝可憐借故接近他,想必居心叵測。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嗎?」她大方褪去罩在身上唯一的錦袍,果裎在他面前。
「你──」楚孟揚先是一愣,繼之仰首大笑。「當我是什麼樣的人?北郊的拾荒者?」殘花敗柳怎能入他的眼?
「別誤會,我……我其實並沒有嫁給劉佑恩,我只是故意氣你的。」
「我不信。」如果她是三貞九烈的女人,怎會等到五年之後,他富豪一方時,才找上門來?
且,那年他千里尋親至西安,她為什麼不出面說明原委?她爹使詐派人圍殺他時,她又為何沒有前來通風報信?
「我可以證明。」她鑽進他的臂彎,攀住他背脊,將粉膩的臉容偎在他胸前摩挲,嬌嗔地︰「你可以隨時要我。」兩手不規矩地探進他的罩衫中,撩撥他結實的肌膚。「這麼久了,你一定很想我,唔?」
想她?她不提他倒是沒留意,經年累月以來,他思及她的時候真是少之又少,甚至夢中亦不曾見過。他對她的感情根本經不起歲月遞嬗,四季更迭。
他二人之間的情分,居然淺薄若此!
楚孟揚不經意地抬跟上望,無巧不巧迎上仙兒的白眼。沒心機的小女人,她在吃醋呢!
捏起蘇月琪的下頦,沉聲問道︰「你爹派你來的?」
「不是。」她偎住他的腰不肯驟離。「我爹根本不知道我到這兒來,他甚至不清楚我是否仍活著。」
「那劉佑恩呢?」她不會無緣無故跑來,他信不過她。
「死了。」黯然漫過她的眼,然只一瞬,立刻又恢復撩人的千嬌百媚。
「是最近的事吧?」失去依靠,所以另找一根浮木,她妄想拿他當替代品。
「你怎知道?」話聲未歇她立即掩口,「他……他的死活與我何甘?」
「你是他的妻子。」無需求證,他一眼便可拆穿。
「我說過了不是。」蘇月琪冷容一閃,咬著下唇痴然笑道︰「你為什麼不親自幫我驗明正身?來呀!」拉著他的手移向自己的雙峰,撫慰她幾乎饑渴欲死的心。
「下賤!」楚孟揚寄望這一巴掌能打醒她。「把衣服穿上,滾出去!」
他不在乎她是否已嫁為人婦,也沒興趣知道劉佑恩的生死;過往點點滴滴,唯余恨強據心頭。
「表哥!」蘇月琪切齒含淚,「我畢竟是你的未婚妻呀!」
「假使你不想自取其辱,現在趕快離開,我很難保證,下一刻鐘不會做出更絕情的事。」
「不要,我不要走,我要留在這里陪你,我是你的妻。」她匍匐地抱住他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