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咱們既沒銀兩,又沒東西典當……」
「吃個東西哪要如此費事?」她不知不覺就顯露出打家劫舍的草莽氣度。「方才你們提到秦檜的女兒今兒出閣,知不知道是哪個倒霉鬼娶了她?」
「是禁軍統領霍元樵。」
「他家住……」
「住五和街十八巷,從這兒去得花一個時辰才能到。」
那是指尋常人而言,憑她的上乘輕功,相信一盞茶的時間足可往返。
***
有中國人辦喜事的地方,就包準有吃有喝還有得「拿」。
今晚的月色,清如白銀,照在淒冷的街道上益顯肅然,且寒氣陡升。
楚綾絹掠過數百間屋檐,倏然眼前一亮。
數不清的人影,磨肩擦踵全聚集在禁軍府的廳堂內,遠遠便可听到伐拳、吆喝的喧鬧聲,夾雜著燦亮如白晝的彩燈。
楚綾絹四下瞭望,只見後面屋子的煙囪中不斷升起白煙,顯然便是廚房的位置。
才朝前走了二十余步,陣陣菜肉香便撲鼻而來,害得她肚中更是咕嚕亂響。當即自後院,挨牆而行,見一扇木門半開半掩,閃身便走了進去。
此處被一大片林木遮掩著,因此比外退要陰暗些。
楚綾絹但听得人聲鼎沸,鍋鍵在鐵鍋中敲得當當直響,菜肴于熱油內發出吱吱聲,頓時香氣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她悄悄掩到廚房的走廊,躲進一條黑沉沉的信道,心想,等會兒再伺機下手。
沒多久,便有三名僕人從廚房轉出。領先一人提著盞燈籠,後面兩人各端一雙托盤,盤中的香味比方才猶勝過幾倍,簡直香死人了。
「當心點!」提燈籠的道︰「這是給相國千金食用的,敢溢出一點點來,就教你們腦袋搬家。」
太狠了吧,相國千金又怎麼樣?
楚綾絹靈機一動,立刻跟了上去。
三名女僕穿過甬道,又繞過一處長廊,最後停在一間十分豪華的臥房外。
提燈籠的輕扣內環,里頭悶哼一聲,權充回答。
「端進去吧,仔細點。」
楚綾絹停在木窗之外,探眼往房中凝睇。等那三名僕人離去,只見房內端坐著一名穿戴鳳冠霞帔的女子,應該就是秦沖之那狗畜生的妹妹。此外,里邊便空無一人,想必那新郎倌還在前頭敬酒,尚抽不出身進來與她共度良宵。
楚綾絹甩甩衣袖,壯著膽子,便推門而人。
「你總算甘願進來啦?」口氣滿差的,可能是等著圓房等得不耐煩了。
楚綾絹壓著嗓子,低哼一聲,「嗯。」快速抓起盤中一塊紅燒肉就往嘴里塞,呵!真好吃。
「知不知道二更都過了?你一個人在外頭吃吃喝喝,卻讓我獨自等了老半天,很累耶!你以為娶我那麼容易啊?多少王公貴族每天差媒人到我家提親我都不肯應允,誰曉得你居然人在———」
「安靜!」什麼新娘子?吃個東西哩唆的。
楚綾絹若非兩只手忙得不亦樂乎,真恨不能賞她兩個耳刮子。
「你好大膽!忘了我是誰啦?」這個秦翠如實在有夠煩。楚綾絹將一只清蒸雞腿啃完之後,走到她身旁,撩起她的衣擺把手擦干淨,才慢條斯理地俯子,用極富磁性的嗓音道︰
「你給我仔細听好,在我還沒吃飽喝足之前!不準再發出任何聲響︰否則我就把你五花大綁關進柴房,餓你個十天七夜,然後賣到胭脂……呃,吟翠坊去,強迫你一天接九十個客人,看你還跋扈不跋扈,囂不囂張!」
「你……」秦翠如雙手握拳,歷經一番掙扎,終究沒腔子說出那個「敢」字。
楚綾絹吃完了雞換吃魚,吃夠了魚輪著吃蝦,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連甜點和瓜子也全都啃完。
連續打過三個飽嗝,她才心滿意足地開始「ㄎㄧㄤ」東西。
憑她高超的職業技巧,瞬間便將屋內所有值錢的物品洗劫一空。
「你……你在干什麼?」秦翠如發現她正在拔自己手腕上的金鐲子、玉鐲子,連指頭上的戒指也沒放過。
「打劫嘍。」楚綾絹一觸及她的手掌,軌知道她是個養尊處優的「飼料雞」,甭說是拳腳功夫,只怕連掙扎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因此很放心的讓她知道她正在搶劫。
「什麼?」秦翠如大吼一聲,慌忙扯掉蓋在頭上的紅絲巾,才想接著喊救命而已,卻教楚綾絹及時點住穴道。
「你?!」其實人家只制住了她的手腳,根本沒止住她的啞穴,但她則很合作地自動消音。
「給我乖乖的把嘴巴閉上。」楚綾絹約略端詳了她一下下,發覺她長得還不賴,雖然與自己的花容月貌難以相提並論,但至少眉清目秀,膚色白晢。「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說,叫什麼名字。」
「呃……呃……」無奈發不聲音來。
「干嘛?突然變啞巴啦?」
「你———」咦?喉嚨沒有啞嘛,「算你聰明,沒敢將本大小姐弄啞———」
「啪!」楚綾絹一巴掌過去,打得她眼冒金星。「白痴是不是?我剛剛怎麼說的?少在我面前耍你的大小姐脾氣。說,叫什麼來著?」
「我……」她忍著腫脹的左臉,疼得眼淚直流。「我叫秦翠如,是秦相國的女兒。」
「了解啦!」哼!以為招出你老爹我就怕了嗎?「曉不曉得上個月你大哥搶了一名姓柳的女子回去當妾?」
「不……不記得了。」她哥哥搶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誰曉得有沒有一個姓柳的。
「那就給我努力想,用力的想,想不出來今天晚上就不給你當新娘子。」難不成你要李代桃僵。
「我……我真的……」嘿!窗外有人影閃過,一定是她的霍郎。秦翠如不管三七二十一,卯足勁,大叫︰「救命———」
「找死!」楚綾絹迅捷點住她的啞穴,將她推入繡床,自己也跟著躍入,反手扯下碧羅紗帳。
須臾,果然走進一名身高約莫六尺余,壯碩且魁梧的男子,懶懶地斜停在圓桌旁。
「咱們都還沒喝交杯酒呢,你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上床?」語意中透著幾許輕蔑與不耐,若非他沙啞雄渾的嗓音,予人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楚綾絹會以為他是個「術仔」,亂不正經的在挑逗這個目中無人的嬌嬌女。
「哼!」霍元樵忿忿地站了起來,「既然你那麼愛睡,為什麼不在你們相國府睡個夠,硬嫁到我霍家來干什麼?」
說有這種新郎倌?喂!娶老婆的是你耶,你不上人家家里去提親、下聘、迎娶,人家會那麼「大面神」,自己雇頂花轎坐到你霍家來?
楚綾絹一時找不出話來回答他,只好瞥向擠在里側的秦翠如。
瞧她忿恨中依然趾高氣揚,心下登時明白。
這樁婚事,一定是她仗著她爹的權勢硬逼來的,好個厚顏無恥的女孩,老的小的一丘之貉,統統壞得很徹底。
不過,話說回來,這姓霍的也太沒骨氣了,堂堂一名禁軍統領,居然畏于權勢,甘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當兒戲?
哼!用話激激他,「你能娶到我是你霍家租上積德,你還———」
「住口!」哇!沒見過火氣這麼大的新郎倌,竟然一怒之下把桌子給劈成兩半。「你愛當我霍家的媳婦是你的事,不過則指望我會給你好日子過。」語畢,隨即怒氣沖沖地步出新房。
楚綾絹屏氣凝神等了好一會兒,確定他不曾馬上折回來,才躡手躡足地跳下床。
「天啊!這種火爆浪子你都敢嫁,佩服,佩服。」苗頭不太對,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楚綾絹從五斗櫃找出一塊大方巾,將所有搜刮來的財物全部包成一大包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