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也是人的一部分,月兌離了人還想個什麼?!」虧她還學了那麼多的唯物論,「而且就算是喜歡人也沒有錯,愛美之心人皆有,沒人規定喜歡一定不能因為外表。這點我很現實的啦,找個丑男讓我帶出去丟人現眼,我寧願不找男朋友——不必很帥,至少要五官端正,讓本姑娘看得順眼,而且身高不能少于根號三。」
京闌微微咋舌︰「你還要限定這種標準?」她根本想都沒想過。
「那是。你以為我很過分啊?」梁宛雪笑著說,「偷偷跟你說哦——我有個表姐,自己條件不怎麼樣,卻要求男方不是二婚、有錢有房有車子、脾氣要好、外形要好……比起來,我算是不要求了,感情一定要擺在第一位,不然對方再怎麼好的條件也沒用。」
「那你表姐她現在呢,找到對象沒有?」
「快四十歲了還沒結婚,我看是比較難了。如果是願意自己靠自己就這樣過了倒好,偏偏她還是很不甘心。」想想也是,再怎麼要自由的人,也有倦怠需要歸巢的時候,「不過也是她自己心太貪了嘛,不知道自己在挑人家斤兩的時候,人家同樣也在審評她的條件。這就是現代社會的婚姻的真相,鬼知道愛情是什麼東西,只要條件合適,經濟沒問題,貓貓狗狗也可以住在一起培養感情!」
「你太偏激了。」京闌注意到她越來越激動的口氣,「生活在一起要考慮的事本來就有很多,經濟是必須的,單單靠愛情又不能活。」
梁宛雪一下氣餒了下來︰「可能是吧,只是真的很少看到還有純粹又長久的感情——恐怕在小說里才找得到。我也不是否認經濟作用,只是不敢認同現代人太功利現實的價值觀。」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以錢為先,真談感情的人還是有的。」京闌安慰。
「那是還沒被污染過的人。像校園的戀愛就是,最起碼是因為壓抑、寂寞走在一塊的,比金錢作為誘因好多了,只是終有一天人還是會世故起來。說實話——京闌,我真的有點想在學校里談一次戀愛,因為我不知道哪天我會不會在感情上強加一大堆條件,只是,唉……」梁宛雪老氣橫秋地嘆氣,「就像你說的,總不能為了談戀愛去刻意找個人來談,要想踫上真正有感覺的Mr.Right,難啊。」
「很難嗎?」京闌眼中閃現笑意,「以前三天兩頭不是還听你說某某人有性格,某某人有才華,某某人是極品‘衰哥’?」
「你是在諷刺我花心?!」
「不敢不敢。」京闌開玩笑,「在夸你博愛。」
梁宛雪呵呵笑︰「那是純欣賞。本小姐越是說得出口惡心之辭的,越不可能是喜歡的人。小說寶典里說了︰動心動弦,深淺自知;琴音不語,幽渺傳意。」
「文縐縐的,不過意境有點——誰寫的?」
「就是你剛剛搶的那本小說的作者,這是以前她一本講琴為良媒的古代小說里的。」
京闌不經心地問︰「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嗎?」
「當然不是,是原創啦。人家的男主角才不會這麼沒良心——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到最後誰變心了,至少以前有一段真的感情也值得了。」
「不在乎開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廣告詞啊?」京闌笑她。
「別小看這話,現在談情它是必備。失戀不算什麼,錯過戀愛才是一生遺憾。」梁宛雪認真地說,「道理是陳詞濫調了,但你不覺得越是說得濫的越難做到?」
京闌沉默下來。宛雪的話與遲沃川的居然有驚人的相似,那是她從沒想過的愛情觀、處世觀。
「或許是吧。」也許最好的做人方式便是少顧慮,將想法與行動直接連在一起,這樣容易快樂;雖然免不了在磕踫跌撞,但至少不會失去唾手可得的機會。
「我們好像說得越來越偏題了,哈哈!」梁宛雪拂拂頭發,做了個鬼臉,「好深奧的課題啊。」她看了看手表︰「中飯吃了兩個小時,沒位子的小弟弟小妹妹要瞪死我們了。」
京闌放開吸管︰「吃完了,那我們走吧。你下午要回學校去了嗎?」
梁宛雪點頭,拎了拎一袋小說︰「我還有這些東西,學校在禁呢,先寄放你那兒行嗎?」
「好啊。」京闌接了過來。
兩人推開門,從空調略微濕悶的包圍中走出。
車站只是一條街遠,京闌等的35路公車很快到了。
「宛雪,再見!」
人不多,當車門在她面前合上,她看到梁宛雪微笑的臉逐漸遮蔽,車子龐大、笨重的身軀像蝸牛般慢行開去。
她找到位子坐下,盯著窗外揮手的人影久久,直到她變淡消失在視野中。友情、愛情——關于情的定位在心中逐漸清晰起來,突然生出想看言情小說的沖動。
能夠把握的不敢去把握,是殼里的一只蝸牛,不把殼打破,永遠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翻到的那本小說里如是說。
很簡單老套的一個故事,關于男女為愛情自尊平衡問題的掙扎,以及對于愛情機會的把握︰男主角愛女主角時,女主角不愛他;當男主角不愛女主角時,女主角發覺自己愛他。
作者哲理的風格,優美的句子很能打動讀者,看著總有心事被說盡的感覺。
沉積著灰塵的玻璃窗上照出她明麗的臉孔,她看著自己漆黑的眼發了一會兒呆,仿佛在深處又看到了遲沃川燈光下的那張臉。
像有些東西,可遇而不可求,錯過了一輩子都不會再有。
——如果她錯過,又會怎麼樣?
——只是一點遺憾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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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這麼被繼續‘欺壓’下去嗎?」那晚回教室時,遲沃川在她背後問。
她止住腳步回頭看︰「你確定我是被她‘欺壓’嗎?」
他笑得燦爛,似乎是幸災樂禍︰「不是欺壓,也是騷擾,總之沒有太平日子過就是了。好像前面一個月里你都被那幫女生修理得挺狼狽——想不想報仇?」
想他也不會有什麼好心眼,但她還是問了︰「怎麼報?」
他低頭,又抬頭,凝視她的雙眼漂亮得幾乎讓她懷疑能映出人心︰「簡單,找個好靠山。」
「靠山?」她先是沒理解。
「是呀,靠山。」他順口答,「首先要一心保護你的,再者要有威信的,還要很會打架的。」
她咬著嘴唇,有點忍不住︰「你是不是在做自我推銷?」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男生,但是厚得……也沒那麼討厭了。
「我廣告都打了一個月了,你不會現在才看出來吧?」他追問,「有沒有推銷成功?」
心跳得厲害,想說「沒有」,不知怎麼的,卻有點說不出來。
「我不用找靠山,自己也能。」她不以為自己有傷到人的能力。
「不用這麼快回復吧?這種不慎重的回復通常是沒有效力的。給你兩天時間,考慮過了再回復。」
「不用——」她想說,話被截住。
「不考慮就答應,我當然是求之不得,但是會良心不安。現在你可能正處于情緒沸騰當中,容易作出沖動的決定。」他笑嘻嘻地扭曲她的話,「為了避免你今晚答應,明早後悔,我還是決定給你兩天的保險期。星期一下午自修課,圖書館三樓學生閱覽室——不管怎麼樣,你都得來把事情說清楚,OK?」
她望著他真誠不帶一點笑謔的眼楮良久,終于點了點頭。
靶情的事,她也一點都不喜歡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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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預報上說星期一有雨,下午第二節的時候,原本的毛毛雨轉成傾盆,在微溫的風里是春末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