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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瀾 第7頁

作者︰黃昏

如果只是如果。

開庭審判那日,出奇強烈的陽光照耀著國旗與國徽,在京闌的瞳孔中散著眩目的光芒,透過脆弱如水晶般的眼球,整個世界像個失水的干果,蒸騰的熱力穿透神經,造成震撼性的暈眩。

莊嚴的聲音回蕩、再回蕩——

吧果的世界猛然崩潰,黑暗代替斑斕的光芒壓了下來。

媽媽、舅舅早已經猜料到,卻沒有人對她說一聲。

版訴她又有什麼用呢?

誰釀的苦果,誰自己吞。

******

「鈴鈴鈴——」

潮暖得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教室里散發著汗臭。剛剛上完體育課的學生從操場回來,還未還得及喝完一杯水,心髒還在千米長跑後的軀殼里「怦怦怦」,又被急促的鈴聲催促得更劇烈、更忙亂。

「慘了!那個阿寶先生的政治課!」

極有效率的半分鐘,在阿寶老師的大腳邁進教室前,所有的學生已經在原位上坐好,桌子上擺放的課本比小學生的還要符合規矩。

惡!梁宛雪偷偷朝京闌做了個鬼臉。

若說初中教自然科學的老師是上世紀古董,現在政治的阿寶老師就是活寶級超古董。有時上課手腳慢了點,課本拿晚是很自然的事,這位阿寶老師頭一天上課就給大家來了個下馬威,以「不拿課本、不尊重老師」為名,硬是演講了大半堂課,全班耳朵受炮轟,集體「癱瘓」。從此,政治課上第一件事就是全班進行掃瞄性檢查——課本沒有準備好。唉,真比小學生還「小學生」。

「請同學翻到第五課。」例行檢查後,主菜開始。

阿寶老師個子極袖珍,偏偏生了個扁扁的大頭,扁扁的鼻子,扁扁的嘴巴,整個臉是正方形,眼下那部分還往里凹,仿佛一個大臉女圭女圭被人打一拳陷進去了一樣,看起來很有滑稽演員的風采。

可是他的個性與他臉的滑稽度成反比。

他說他也想調動氣氛,但政治是件嚴肅的東西,政治課也只能嚴肅地上。一上他的課,體育課消耗能量過多的學生便要開始哈欠連天。

「因為……這個……即使……雖然……但是……那個……」

上課不到十分鐘,梁宛雪覺得自己的頭已經像快化掉的蠟燭油,撐得要掉下來了,還有眼皮——天哪,誰來幫助她月兌離這樣的酷刑?

「所以物質文明建設固然重要,精神文明建設也不可少,它是物質建設的保證,尤其是在物質生活發達的今天,不抓好精神文明,人的信仰會被金錢權力腐蝕,最終走錯路,危害到社會物質文明建設的進程。舉例來說,本市市長——」

梁宛雪打了個激靈,猛然清醒回頭——

全班其他學生的情況都好不到哪里去,大半都是因為這句話驚回魂,所有的目光都朝京闌射去。

她拿著筆有一瞬間的停頓,但只是一瞬間,接著仍舊抬頭看向黑板上的字,面色異樣蒼白。

「——就是因為權力導致了腐化,為人民服務的觀念產生偏斜,追求金錢享受——」

「老師!」有人悄悄喊了聲。

政治老師的注意力終于投到了京闌身上。他有一陣的錯愕,這才想起自己滔滔不絕談論的「墮落範例」正是本班學生的爹。他咳嗽了一聲,仍是硬著頭皮把課講下去︰「最後走上不歸路。這也從某一方面說明了抓精神文明的重要性——好了,講下一節。」

「太過分了。」有人開始在下面小聲地咕噥。

阿寶老師自知理虧,只是說了聲︰「上課不要說話。」

嗡嗡的聲音超過了翻書的響動,邊角上甚至有個男生扔了個紙團給京闌。

她當成沒看見,趁著翻書時肘一掃,將紙團掃到了桌子下面。

「傲成那樣,她以為她還是市長千金?!」細細的聲音破空而來,尖銳地劃破她最後一層防護。

筆「啪」的落在桌子上。

所有的嘈雜在那一刻靜止。

京闌面無血色地站起來,對著剛剛傳來話的一角冷道︰「他是做錯事了,但這世上不會有從不出錯的人,無論怎樣,親情和血緣是不可能斬斷的。我不是市長千金,我只是我爸爸的女兒。」推開凳子,當著政治老師與全班同學的面直挺挺走出教室。

所有的人都懵住了。

「哎,你上課去哪里?回來、回來!」阿寶老師追著逃課的學生出去。

走廊上空蕩蕩,一片白花花的日照,哪里還有什麼人影?

******

「闌闌,宛雪打電話來。」沈貞從房門外探進半個身子來。

她怔怔地接起︰「喂?」

「喂。」那頭宛雪嚷了起來,「大姐,你下午真的嚇死人了,跑回家也不先說一聲,害我們在學校找翻了天,差點沒把‘護城河’也撈一遍。」

「我就算要投河,也不會投到那條臭水溝里去。」

「聲音听起來很平靜、很正常啊。喂,真沒事吧?要不要請你吃薯條?」請吃是梁宛雪一千零一個安慰方法。

「垃圾。」

「看電影?」

「沒空。」

「借書去?」是她自己想看吧?

「無聊。」

「那你說,你要干嗎?我舍命陪君子。」

「我想轉學。」

「那好,我也陪你轉——什麼?」

話筒掉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噪音,京闌忙拿遠,免得耳朵受到荼毒。

「喂,你有沒有想清楚?轉學,你舍得我啊?」

「只是生離,又不是死別,有什麼舍不得?」京闌淡淡說。

「別開玩笑。」梁宛雪听出了她口氣中的認真,「好好的干嗎要轉學?都已經高二了,萬一新學校不適應,你高考這個人生轉折點就完了。」

「我想過,適應能力應該還好。」

那頭一陣沉默。「為什麼想到要轉學?是不是因為……下午的事?其實她們只是妒忌你,別理就好了。」

「我知道。」不只下午,昨天她便踫到個男生,上次被她當面拒絕過,他說出的話,如出一轍。

「但很難做到嗎?」梁宛雪也壓低了聲音,「但你不覺得,為了這些無聊的人離開光宇升學率這麼高的學校有點不值得?你只要再忍耐一年就夠了呀!」

「我沒這樣覺得。」她反問,「你覺得我這樣在光宇一中好嗎?不單單是我爸有事之後。」

又是沉默。梁宛雪嘀咕︰「‘光宇一中’是個扼殺人才、培養蠢材的地方。出來的學生是一個模子鑄造的,我沒說好。」

太注重成績、太注重獎杯,仿佛那些數字與金光比人的血、人的感情還要重要。好學生,是寶,爛學生,是草;寶是升學率的保障,草是升學率拖後腿的,養寶除草,紅白榜的分線將草嚴隔在寶的國界之外。這樣的區別待遇梁宛雪挺清楚的,因為她小姐文理嚴重偏科,就是一根草。

「我的知名度在‘光宇’太高,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指指點點,沒出事前這樣,出事後還是這樣——我只是想變化。」想過另一種不那麼壓抑沉重的生活。

「你跟伯母提過沒有?」

「還沒有,第一個是跟你說的。」可以想象線那頭的宛雪已經笑眯了眼。

「那你想轉到哪個學校?‘市二中’?」那是僅次于光宇的重點高校,憑京闌的成績,應該沒問題的。

「還不知道,不過轉學可能有些麻煩,重點高中可能沒辦法了。」

「那你也願意?」

「嗯。」京闌的聲音有些躍動,「我一定要轉。」

「什麼時候?」

「盡快。」

「沒良心的。」那頭的聲音有點哀怨,「這麼快想拋棄我?你走了,我咋辦?」

「普通中學你願意去嗎?」

「不要,沒福分。」想她梁宛雪是什麼成績,什麼自制力,這樣嚴格要求的環境里仍是一天打魚、三天曬網,到了自由國土還不一敗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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