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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奴兒 第8頁

作者︰華甄

可是,在得到安慰的同時,他的回憶也將她帶至那日可怖的情景中,濃濃的悲傷和仇恨再度包圍了她。

◎注︰廬兒,秦漢時對女奴的稱呼。

第3章(1)

輕拭著玉蟬悲傷的淚水,古淮南心里也很難過,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餅了一會兒,玉蟬抑住悲憤,哽咽地問︰「你這樣費心的找我,是因為我爹爹告訴你,我知道你表弟的遺體所在嗎?」

「不是。」

他的回答讓她心里一暖,又問︰「那是因為我爹爹要你這麼做嗎?」

「是的。」古淮南看著她的眼楮,重復著早先已經告訴過她的話。「我答應過你爹爹要找到你、照顧你,我一定要做到!」

照顧她?淚水難以自己地涌出眼眶,她轉開臉,伏在膝蓋上哭泣。「我不想跟你走,讓我回‘五仙堂’吧,那里有我的朋友!」

迸淮南從來沒有想到,她這個小小的要求,竟然像針一樣刺痛了他的心。

看著她縴細的肩膀在瘦弱的膝蓋上聳動,他渴望能阻止她的痛苦,可是他卻冷酷地回答她。「我不會讓你回去那里!」

「為什麼?」她猛然仰起頭,淚眼中燃燒著灼人的怒火。

他凝視著她。「因為我也是你的朋友,難道你忘了兩年前我們擊過掌?」

她哽住,淚眼冒出火花。「你不是!如果是我的朋友,你就不會像這樣不尊重我的選擇!以前我以為你是個溫和講理的好人,可你根本不是!我……」

「我不會跟你爭辯這個。」不容她說出更傷人的話,古淮南握住她的手,溫柔而堅定地說︰「我只想要你明白,我是個守信的人,盡避我為你爹爹和你所遭遇的一切不幸深感內疚和悔恨,但我絕不會忘記對你爹爹許下的承諾。」

玉蟬怔忡地看著他,發現在他如此溫柔和充滿自責的目光中,她的怨恨還沒有深入到靈魂,就已經悄然融化了。

見她不再說話,古淮南放開她的手,而她感到手心多了個東西,低頭一看,是個一指長,二指多寬的鏤空白玉仙人的玉佩。

「這是羊脂玉,很貴重……」她驚訝地抬起頭,想把玉佩還給他。

「收下吧。」他推回她的手,輕聲說。「它是我去年夏天在京城冷香玉買的,是冷秋霞親手雕琢的。帶著它,我相信你會感覺好過一些。」

他關切的眼神、平和的聲音,軟化了她的稜角。

玉蟬緊緊攥著這個由好朋友雕琢的精美玉佩,感覺要繼續恨他是如此的困難,可是,她心里仍有著很大的陰影。

「我知道你這樣做是想留下我,讓我帶你找到你表弟,可那時我只是遠遠地偷跟在爹爹後面,萬一我記得不準,沒法帶你找到的話,那該怎麼辦?」

「我找你不光是為了那個,你只需盡力就好。」

他的堅持和讓步讓她困惑不解,撫模著手里的玉雕,她問︰「你說過人死則已矣,都兩年了,為何你非要找到那座墳址?是因為你跟你表弟的感情很好嗎?」

他不會在這樣的地方跟她說王上的秘密,于是敷衍道︰「是。」

看出他沒說實話,玉蟬也不再問,她轉向窗外,暗自猜測著他的真實動機。

從她的表情中,古淮南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話,但他並不介意。

他已經明白,想要留住她,就得讓她信任他,而坦誠是贏得信任的第一步,他會對她坦誠。

兩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車廂內十分安靜。

不久之後,車子駛入積雪的山林,這是由望都到廬奴最難走的一段路,起伏不平的山道,令車廂出現了時急時緩的顛簸晃動。

忽然,身邊傳來奇怪的撞擊聲和隨之而起的輕哼。

他轉過臉,驚訝地看到玉蟬腦袋掛在胸前睡著了,可是睡得一點都不舒服。

隨著馬車的每一次起伏搖動,玉蟬的頭和肩膀都會撞在車板上,而每一次,哪怕是輕微的踫撞,都會讓她的臉上出現痛苦的皺紋,紅潤的小嘴也跟著發出類似咒罵,或是抱怨的聲音,可盡避如此,她緊閉的雙眼卻不曾睜開。

看到這有趣的一幕,他咧嘴笑了,心想這倔強的姑娘,要不就是在「五仙堂」數月未曾好好睡過覺,要不就是她天生是個嗜睡之人。

不管理由是什麼,他都無法看她痛苦的睡容。

借著一次車廂晃動的慣性,他拉著她輕輕一帶,她便順著那股力量倒向他的肩頭,並自然地追尋著更溫暖舒適的位置。

等他想阻止時,她已經舒舒服服地蜷臥在他的臂彎中睡熟了;而她的手掌無意識地攤開,那個精美的玉佩,無聲地滑落在她的衣襟上。

不忍驚醒她,他伸手撿起玉佩,小心地系在她的腰帶上,然後一動也不動地坐著,聆听著她的呼吸、感覺她睡眠的深淺。

他發現,只要她不再生氣、不再哭泣,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寒風穿過窗欞灌入車內,玉蟬微微瑟縮著,更加靠近他胸口的溫暖,但並沒有醒來,古淮南下意識地擁緊她,屈起腿為她阻擋風寒。

熟睡中的她顯得格外嬌弱,注視著她眉宇間殘留的悲哀,想著她不久前對他的指責,深深的罪惡感再次襲上古淮南心頭,但他立刻將它撇去。

他是個理智的人,不會讓同情心左右自己,更不會讓罪惡感影響計劃。

然而他知道,他把她帶離「五仙堂」,除了需要她幫助找回王上的寶物,並信守對她爹爹的最後承諾,照顧她、保護她外,還有一個他不曾說出口的理由。

那就是,他不願意讓她寄居在好朋友家充當勞工或奴隸,更不願明知她在哪,卻不能看著她、照顧她。

因此,就算他必須違背她的心願,將她跟她的好朋友拆開,讓她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下了山,車道漸行漸寬,馬車不再劇烈顛簸。

「少主,快進城了。」車窗邊出現路延和的臉。

他由窗口往外望了望,低聲說︰「把我的馬牽來。」

等路延和消失在窗口後,古淮南低頭看看枕著他的臂彎熟睡不醒的玉蟬,知道平穩的車速不會再給她帶來傷害,于是輕輕托起她的頭,抽身而起。

玉蟬的眼皮動了動,口中發出一陣含混不清的咕噥,蜷曲著身體,再往他溫暖的身上靠了靠,然後安靜了。

見她並沒有醒來,古淮南將她慢慢地放平在座席上,然後掀開厚重的門簾,迅即移出車外並放下車簾,以避免太多寒風灌入。

見坐騎已被牽到車旁,他起身躍上馬背。蒙古馬仿佛迎接他似的揚鬃擺尾,他頓時精神一振,暗嘆,還是騎馬舒服自在啊。

玉蟬在月兌離他的雙手之際,因驟失溫暖而迷迷糊糊地醒來,卻只看到他消失在車簾外的背影;而他掀放簾子的動作雖然輕快,但仍有一股寒風灌入車內。

受寒風一激,她徹底醒了,並記起睡著前發生的事。

忽然,她張開手掌,當發現手中空空時,她急得跪起來四處尋找,直到看見腰上掛著的玉佩才寬心地笑了。

一定是她熟睡時將其滑落,而古淮南替她綁在了腰上。

「呵呵,少主一向討厭坐車,今日可是委屈了。」車外傳來路延和的笑聲。

隨即是古淮南爽朗的回應。「盡避笑吧,咱大丈夫,能屈能伸。」

原來他也不喜歡坐車。

玉蟬靠近窗口,看到他騎在蒙古馬上甩著胳膊,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心想為了守住她,而陪她坐在這狹窄的車廂內,真是委屈了他。

車外,路延和沒放過這大好機會,繼續調侃道︰「少主乃真正大丈夫,自然能屈能伸,可少主的胳膊被人抱著當枕頭睡了大半天,恐怕是難屈難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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