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當他再次這樣說時,她生氣地責備他。「你這人怎麼這樣傻?她是想奪你該繼承的家產呢,你還這麼開心。」
他笑著將她拉入懷里,逗趣道︰「奪就奪吧,反正我娶了個乞兒做老婆,大不了跟你一起去乞討,好不好?」
她輕捶他的肩,啐道︰「都這時候了,你還這麼不正經?」
「這時候怎麼了?難道你真害怕跟我過苦日子?」
「我才不怕呢。」她依偎在他懷里。「只要跟你在一起,什麼樣的日子都沒關系。我只是不願意她那麼欺負你,而且,我總擔心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她的真情剖白讓他全身籠罩著一股暖流。這一生中,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他毫無所求,卻全然信任和保護他的人。感覺到喉頭一陣哽塞,他緊抱著她,低嗄地說︰「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你吃苦。」
「我也不會讓你吃苦。」她自信地分擔著他的責任,快樂地將自己的嘴送上,把自己的心奉獻給他。
他則用他全部的愛回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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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晚上,因見葉舒遠遲遲未歸,歆怡不放心,帶著秋兒從臨街的小門出去,到家具作坊找他。在幽靜的後院、一間亮著燈的屋里,看到他正獨自忙碌。
她讓秋兒留在外面,自己進屋去找他。
「你怎麼來了?」見到她,他很吃驚,得知她的來意後,心里充滿了溫暖,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我在這里不會有事的。」
「要我不擔心,你就得早點回家。」她任性的要求,轉而又被他手里正在做的活兒吸引,圍著他轉了一圈後,問道︰「這椅子真美,是湘妃椅吧?」
「沒錯。」他眼楮沒離開手里的活,簡單回答道。
見他那麼專心,怕影響他,她說︰「既然你沒事,又忙著,那我先回去吧。」
他一把拉住她。「既然來了,就等等,反正我也快做完了。」
「行,我等你,你別急。」她開心地說著,坐在一邊耐心地等他,感覺像又回到了當初暈船時,跟在他身邊看他讀書時那種甜蜜安寧的時刻。
明亮的燈火下,他手持小蔽刀,專心地把一片片綺麗璀璨的鐵片,瓖嵌到即將完工的「湘妃椅」上。
「哦,家具還可以嵌鐵片嗎?」她好奇地問。
「不,這不是鐵片,是瓷片。」
「真的嗎?那怎麼跟青花瓷不同呢?」
他拿起一片瓷盤展示給她看。「這是鐵系花釉瓷料燒制的瓷片,所以跟青花瓷不太一樣。仔細看,你就會發現這種瓷更富有光澤。」
歆怡接過瓷片翻看,見瓷釉色澤恍如瑪瑙,瑰奇無比,外表看似黑釉,如果放在燈火下看,它又閃動著血紅寶石色,裝飾在椅子上顯得富麗堂皇。
「終于完工了。」他直起身看著她。「喜歡嗎?這是我特意為你做的。」
「什麼?為我做的?」她驚喜地跳起來。
「我說過如果你表現得好,我會給你設計一件家具,現在我兌現了承諾。」
想起在船上初次得知他會做家具時,自己曾向他要求過,但那時她與他還未解開心結,沒想到他還記得。她欣喜地問︰「你真的記住了那時的承諾?」
他點點頭。」沒錯,我記得,難道你不喜歡?「
「不,我太喜歡了,是你為我做的,它這麼美……梨木嵌瓷的湘妃椅,素雅中透著華麗富貴,豐富的雕刻、彩繪和瓖嵌使它式樣獨特美觀,我好喜歡。」她愛不釋手地撫模著椅子轉圈,又問︰「你怎麼學會這門手藝的?」
被她如此稱贊,他既高興,又不好意思地說︰「在被趕出葉府的那十幾年中,我大多住在這里,這里清靜,既可逃避家里的糾葛,也可安心讀書,還能跟隨工匠們學點技藝,後來干脆自己操筆作畫,設計起家具,久而久之,竟然也悟出了許多家具的奧妙。以後我還會為你設計一張床……」
她快樂無比地撲過來抱著他,大聲說︰「為我們倆!」
「行,為我們倆。」他滿口應諾著,抱起她猛親了幾下。
歆怡現在已經知道他看似文弱書生,實則雙臂有力、肌肉發達的原因,因此對他能如此輕松地舉起自己絲毫不驚訝,還高興地趴在他身上,直到他說肚子餓得要暈倒時,才慌忙跳下地,拉著他回家吃飯去。
就在這樣的快樂中,他們忽略了葉府平靜表象下洶涌的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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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歆怡听到院門處傳來吵雜聲,不由驚訝地跑出來查看,才走近就听到秋兒的聲音。
「大少夫人管不了東院丫鬟的事,各位請回吧。」
走過去一看,被康嬤嬤和秋兒擋在門外的是幾個僕婦,其中就有春伢娘。
詢問中得知,原來葉夫人的一個新進丫鬟因不熟悉花木本性,澆水失當,致使葉夫人最愛的一株萬年青死了,今早葉夫人得悉此事後大怒,打了丫鬟仍不罷休,還硬要她將萬年青弄活,否則就得上吊為萬年青償命,還要懲罰將丫鬟引入府,安排她澆花及與她一起干活的其它丫鬟。這引起了眾人的恐慌,情急中想到府中唯一敢說真話的大少夫人,便相約著來求她去替大家向葉夫人求情,救大家一命。
听完經過,歆怡知道康嬤嬤、秋兒的反對是有道理的,她沒權力去管「婆婆」院里的事,可是,眼下人命關天,她不能不管。
「為一株萬年青要逼死丫鬟,她怎敢做這種事?」她對拉著她的康嬤嬤說︰「我不能見死不救,你們不要擔心,我不會跟她吵,只是去說理。」
隨後,她與春伢娘等人往東院去,而擔心出事的秋兒陪著她一同前去。
來到東院花廳,丫鬟、僕婦們被擋在門外,只有歆怡一人能進去。還未進門,就听到葉夫人的吼聲。「死!你就是得死,這樣蠢笨的人活著有什麼用?」
她的打扮高雅端莊,容貌卻猙獰恐怖,花白的頭顱高傲地昂著,嘴角無情地垂著,威嚴的雙眼放射出令人膽寒的冷芒。在她腳前則跪著一個雙頰紅腫得變了形的女孩,她瘦弱的身軀哆嗦著,膝蓋上有著一條白得刺眼的白布帶子。
歆怡大步走過去將那條布帶抓起來,揉成一團扔到屋角。
「你敢跑到我的屋檐下管我的事?!」葉夫人森然的目光轉向她。但已經義憤填膺的歆怡毫不懼怕她的威脅,以同樣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她。
「你自己也是丫鬟出身,難道不能體會身為丫鬟的辛苦,善待他們嗎?」
她本是皇族出身,自有一種傲然氣勢,而她這一句話可謂直刺葉夫人的心病。她平生最忌諱的就是她的出身,因為這個卑賤的出身,盡避她將年輕的葉老爺迷得團團轉,為他生了兩女兩子,為葉府盡心盡力,但始終扶不了正。在他的原配死後多年,葉老爺仍拒絕將她扶正,只是顧了她的面子,縱容她把自己當「正妻」看。
如今她自己都快要相信葉府不會再有人記得她可怕的出身時,這個女人竟登堂入室,大聲提醒了她這個痛苦的事實,她怎能不氣?
但她畢竟在葉府生存多年,由忍耐順從一點點獲取主人的信任,再一步步爬上今天的位置,自然精通「小不忍則亂大謀」的以退為進之術,因此面對歆怡強硬的氣勢,她再次擺出賢淑端莊的模樣,溫和地說︰「你想指責我對丫鬟不好嗎?你打听打听去,蘇州城內誰不知我一向善待下人,今天我懲罰她是因為她違犯了家規,必須受到懲罰,否則偌大的家族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