鎊位將軍領命而去。
斑歡大軍在河邊站定後,雙方還未交戰,元修手下已有賈顯智等要臣暗中與高歡約降,于是,未經交戰,缺口已開,高歡大軍迅速渡過黃河。
乍見高歡大旗在眼前飄舞,元修驚嚇得失了方寸,在王思政、楊寬等人的保護下逃出軍營。群龍無首,他的軍隊立刻潰散投降。
「這下怎麼辦?朕該往哪里去呢?」面對大軍壓境,皇帝勇氣全失。
楊寬立刻安慰他。「皇上莫慌,我們可以去找宇文泰,他不僅是皇上的臣子,也是姻親,如今他為關隴將士信服,據守長安,實權在握,定能保護皇上。」
元修卻白著一張臉道︰「可是朕覺得他過于強大,恐怕避湯而入火啊!」
「那也是。」王思政想了想。「我手上的兵力並無什麼傷亡,既然與高歡相戰有立至之憂,西奔宇文泰有將來之慮,那我們不如先到關右去避一陣,看看情勢再做決定。」
「那平原公主……」
元修話未說完,楊寬勸阻道︰「皇上毋須多慮,臣自會替皇上打點一切。」
元修悻悻然不再開口,在他們的保護下往關右逃亡。
然而,就連這樣的逃亡也只維持了不到半天,高歡的隊伍就追來了。
斑歡深知只有追回皇帝,才能穩定朝廷,可是這個皇帝治國不行,理政不行,打仗也不行,逃跑卻特別行,而他又不敢傷了皇上,因此從洛口追到關隴,一路追得好辛苦。
兩日後,王思政和其他保護他的大臣們都被高歡的軍隊沖散,當元修發現連緊隨自己的貼身侍衛也在關鍵時刻逃離他後,只能連呼。「天亡魏王也!」
可憐他單騎逃亡不久,即被幾個叛變的士兵認出圍住,想抓他去獻給高歡。
危機時刻,一個單槍匹馬的將軍舞著長刀殺人陣中,護著他的坐騎往西狂奔。
等甩掉追兵後,元修才認出這個救他一命的男人,正是他留守洛陽皇宮的將軍獨孤如願,不由得大感欣慰。
「獨孤將軍,眾將皆棄朕而往東行,為何獨獨你往西而來?」
獨孤如願道︰「臣得知皇上失利後,即一路緊隨,幸好今日在此遇見皇上。」
元修一時感動,竟孩子似的哭了起來,弄得獨孤如願當即下馬跪于他的馬前安撫道︰「皇上不必悲傷,臣听說宇文大人已經率軍困住斑歡,前面就是長安,高歡追不上了,而長安臣民定會恭迎陛下聖駕蒞臨。」
此後,元修由獨孤如願護送至長安,並在東陽郡遇見宇文泰派來迎駕的趙貴,于是歡歡喜喜地被迎進了長安皇宮。
***
次日下午,當靜寧听說皇兄已經來到未央宮時,不由得欣喜萬分。
「大人呢?大人回來了嗎?」她拉著前來報信的巫蒙問,在這段沒有宇文泰的日子里,與她接觸最多的人就是巫蒙和香兒。現在她一點都不覺得巫蒙怪異了,還很喜歡他的活潑、機敏和忠誠,如今,他們不僅是主僕,更是朋友。
「沒有,大人還沒回來。」
她的快樂驟然降低,把玩著腰上的玉佩失望地問︰「還在跟高歡打仗嗎?」
「是啊!」巫蒙逗趣地說︰「夫人別失望,我相信大人也天天想念夫人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如果那樣,他還能打敗高歡嗎?」
「當然能,想著夫人,大人才會更加勇猛打勝仗,以求早點回來呀!」
這話她愛听。「那就讓我們好好等他回來吧!現在,我得先去看望我皇兄。」
說完,她拉著香兒往通向未央宮的飛閣輦道走去。
這是她出嫁後首次與皇兄相逢,她想這門親事是皇兄親手促成的,他一定很關心她婚後的生活,她有好多話要告訴他,還要謝謝他的賜婚。
皇兄是她在世唯一的親人,她渴望見到他!
這幾天,她常去陪明月逛宮殿花園,因此對未央宮內的建築和道路早已熟悉。可是,當她興沖沖跑進皇宮時,卻被擋在皇帝寢宮的麒麟殿外。
「公主不能進去,皇上已經就寢了。」立在門外的御前內侍郝大人恭敬地說。
「就寢?現在這時候就寢?」看看日頭,靜寧不信。
「皇上連日鞍馬勞頓,累了,有平原公主侍候,早歇了。」
的皇兄!她恨聲暗罵,她真想闖進去,敲敲皇兄的頭,責他一不問國事,二不理家事,只知道與美人廝混,如此定誤國!可是看看郝大人身邊的小宦官和他們身後緊閉的門,她知道這里不再是王思政家的私宅,她不可能進得去。
落寞地走回天梁殿,出乎她意料的,獨孤如願和巫蒙正坐在天梁殿前的石桌前聊天,那個讓她既討厭又害怕的珈珞居然也在座,三人正說得高興。
「靜寧公主,喔,不對,該稱‘夫人’了。」一看到她,獨孤如願即刻起身向她行禮,朗聲道︰「祝賀夫人與宇文大人大婚之喜!」
靜寧忙說︰「獨孤將軍不必客氣,我知道你與黑泰親如兄弟,請隨意。」
獨孤如願俊美的臉上出現快樂的笑紋。「夫人說的是,我與黑泰情同手足,但與他相比,我只是小鳥,他是雄鷹。」說著,他還展翅比畫了一下。
靜寧在洛陽時見過他,但從來沒有交談過,現在一跟他說話,立刻就喜歡上了他,覺得他不僅容貌俊秀,而且性情溫和。因此當他邀請她參與他們的閑聊時,她欣然同意,坐在他與巫蒙中間。
珈珞看到對自己一向冷淡的獨孤如願與靜寧一見面就說笑得那麼自在開心,不由得心生不滿,故作親密地拍拍獨孤如願放在石桌上的手。「夫人也許不知,我與獨孤大哥和黑泰可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呢!」
靜寧淡淡地看她一眼,想起夫君告訴過她的往事,不由說道︰「你很幸運。」
珈珞愣了,一時弄不清她這話是諷刺還是真心。而其他兩個男人都知道靜寧這話是發自真心,因為身為公主,她身居宮室,也許從來就沒有什麼朋友。
靜寧見空氣有點沉悶,忙補充道︰「能有那麼好的朋友,你不覺得幸運嗎?」
听了這話珈珞面色略微放松,僵硬地說︰「是啊,我很高興。」而她心里面卻在想︰你把他們都奪走了!
但其他三人都沒注意她,靜寧忙著問獨孤如願。「你怎麼到長安來了呢?」
「他是護送皇上逃月兌追擊的功臣呢!」巫蒙很高興有個機會談別的,便將獨孤如願單人獨騎護送皇上西奔,如何遇到趙貴將軍回返長安的經過說給她听。其間她也不時問獨孤如願一些問題,獨孤如願均如實回答,因此她對皇兄倉促行事,狼狽西遷的事總算有了完整的了解,也因此對皇兄充滿了失望。
但是再怎麼失望,哥哥還是哥哥。
***
第二天,她再次去未央宮。因為知道皇兄貪戀床笫之歡,為了避免大家難堪,她故意選在午飯後才去。
可是,她受到了更大的打擊。
今天,麒麟殿門戶大開,美妙動听的絲竹聲伴著呢喃說笑聲傳出,郝大人仍像昨天一樣立在門前,這次他對她微笑行禮後大聲向里面通報,她緩緩走進去繞過帷帳,眼前的景色差點氣得她掀桌子。
寬敞的殿內,她看到幾個樂師坐在鋪了柔軟毛氈的地板上彈唱著,鋪設著繡花絲褥的巨榻上,皇兄衣衫不整地半躺著,身邊全是穿紅系綠的女人,其中除了明月和妃嬪侍女外,她看到一張令她吃驚的面孔。
珈珞?!
這個女人怎麼會在這里?很顯然,她已經是皇兄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