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雨停了,天邊出現一道七色彩虹。
他們的吻就像彩虹一樣絢爛動人,也像彩虹那樣短暫。
宇文泰帶她回到天梁殿,要僕佣準備洗澡水。
熱熱的洗澡水準備好後,他將所有人趕得遠遠的,親自伺候她洗澡。
她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他很不安。好在他能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她被什麼事困擾,因此盡避從回到寢殿後她沒說一句話,但他仍自信地帶她進沐浴房。
可是當他月兌掉她的衣服,把她放進澡桶,甚至月兌光自己的衣服加入她,她除了滿臉羞紅外,仍是一句話也不說時,他心里有點發毛了。
「嗨,小鮑主,你聞聞這個澡豆香不香?」(注一)
看了眼湊到鼻尖的粉色澡豆,她簡單回道︰「香。」
听到她開口,他略松一口氣。一邊幫她洗頭,一邊沒話找話地說著,試圖逗她說話,可她只是溫順地配合著他笨拙的動作,安靜地听他沒有重點的絮叨。直到洗完後,她終于有了反應。
「你是因為愧疚,在向我道歉,對嗎?」當他將她壓進暖暖的水中,抱坐在他強壯的懷里時,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平靜的眼波里有著慍怒。
他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指控,但他沒有動怒,輕聲問︰「為何這樣說?」
「不然你干嘛這樣?」
「怎樣?」
「你知道的。」她不馴地瞪著他。
他看她一眼,抱起她踏出木桶,拉過方巾包住她潮濕的身體,然後穿過過道走進他們的臥室,將她放在床上,擦擦她的頭發後將她塞進被子里,俯身看著她,嚴肅地說︰「你錯了,我沒感到愧疚,也毋須向你道歉。」
「那你為何要那樣做?」
「怎樣做?」
她結巴了。「伺候……我……幫我月兌……洗……」
「伺候你月兌衣洗澡?」他流暢地幫她說完。
她點點頭,盡避羞澀不已,但下巴仍倔強地揚起。
他深深地看著她。「如果你不知道那是因為我愛你的話,我無話可說。」
說完,他不在意自己赤果著身體,大步從她面前走過,回到沐浴室去。
因為我愛你!
他的背影消失了,可這句話久久不去。他愛她,是啊,從昨晚到今晨,他不是用行動和言語告訴過她,而她也分明感受到了這份真情嗎?難道,是自己錯了?
也許他與珈珞真的是因為太熱悉彼此,才會那樣不拘小節,而宮殿是他提供給她居住的,因此他熟悉那屋內的擺設;也許只是個巧合,他剛好知道布巾放置的位置,因此信手去取來幫她擦頭;更也許,是自己對人情世故了解得太少。
思前想後,她決定不管多麼難過,都要相信他,不能再像個孩子似的發脾氣。
當香兒進來為她更衣梳頭時,她已經想好要去跟他解釋,告訴她自己的困擾。
可是,她暫時沒機會了。
當她穿著完畢走出臥室時,看到巫蒙正從前廳走來。
「夫人,大人讓我代他向你辭行。」
她一驚,忙問︰「辭行?他要去哪兒?」
「信使送來皇上討伐高歡的御詔,大人前往護駕。」
靜寧聞言,轉身往前殿跑去。不理會身後巫蒙的喊聲。「大人已經走了。」
走了?不!他怎能離開她?
「那你為何還在這里?」她站住問他。
「這次大人要我留下保護夫人。」
不,我不要保護,我只要他!她再次轉身跑向前殿,成親第一天,他就得奉詔離去,而召喚他的人正是自己的皇帝哥哥,再有難解的心事,她也知道國事第一,可是,她不能讓他就這樣離開。
「黑泰!」剛跑過殿門,迎頭撞進熟悉的懷抱里,她氣喘吁吁地抓住他。
「干嘛跑那麼急?」一身戎裝的宇文泰抱著她,擔心地問。
她也抱著他,喘氣道︰「我真怕你走了。」
「我是走了,可出了宮門才想起這個還沒給你,就趕回來了。」他將手里的東西舉到她面前,那是昨天成親前,他送給她的玉佩。
「我喜歡它。」她握著玉佩,眼楮則定定地看著他。
「我知道。來吧,我替你系上,以後不要取下,這個玉佩能帶給我們好運。」
靜寧沒說話,看著他蹲,將那個雙玉玉佩掛在她的革帶上。
「好啦,現在有玉佩陪著你,還有巫蒙保護你,我可以放心了。」確定玉佩掛穩當後,他站起身,對她微笑,可是靜寧沒辦法對他笑。
「明天一早走不行嗎?」她含淚看著他。「我不要你在生我氣的時候離開。」
她的眼淚粉碎了他刻意保持的平靜。他抱起她,把她放坐在大殿的案桌上,雙手托著她的臉龐,溫柔地說︰「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而且,如果可能,我不想離開你,一天都不想。現在皇上已征召十萬軍隊駐扎洛口,而高歡的二十萬大軍也到了洛陽,還發了許多封奏表請皇上南回,我若不去,于君不忠、于國不利。可是我向你保證,我會盡快趕回來,也會把皇上安全地接來。」
靜寧點頭,憂慮地說︰「那你要當心點,不要出事。」
「只要你信任我、愛我,我就不會有事。」
「我愛你、信任你,剛才是我不對,我吃醋,因為你讓珈珞模你……」
他熾熱的吻堵住了她的懺悔,而所有的言語和情愛都在那一吻中。
***
就在宇文泰拋下新婚嬌妻連夜快馬加鞭前往兵營調集軍隊,趕赴洛口時,從晉陽出兵的高歡晝夜趕路,也已逼近黃河。
元修面對高歡的兵進不止既感驚惶失措,又舉棋不定。司馬府內,他正與自己的親信分析前景,商量對策。
中軍將軍王思政說︰「皇上,斛斯椿派人傳信說高歡的先頭部隊已抵達黃河,請求給他三千輕騎,趁高歡立足未穩之時偷襲大營。臣以為此計可行。」
元修不放心地說︰「可是斛斯椿心機深沉,當初高歡韓陵山大捷時,是他殺我皇族,引狼入室,如今,朕恐怕他會賣主求榮,趁機取我性命!」
罷從長安趕回來的楊寬立刻贊同。「沒錯,斛斯椿是易變之人,如果將兵權交給他,他擊敗高歡後,定會成為第二個高歡!」
「是啊,是啊,朕討厭這樣的情勢,不要理他!」元修點頭如搗蒜,提振余勇說︰「下令各部將士,沿河據守,不得讓高歡渡過黃河。朕要親自率軍擊敗高歡,顯神威于天下,服眾臣于戰場!」
面對他的這番豪言壯語,眾心月復大臣都深知皇上是有此雄心而沒那魄力,可是也只能抱持姑且听之的心情,寄希望于老天的神助。
然而,神靈永遠不會幫助懦弱的人。
***
次日,高歡在黃河邊集結成軍,立刻渡河向洛口發動進攻。
聞報此訊時,宇文泰正在半路上,當即對手下大將遺憾地嘆息。「皇上畏戰錯失良機!斑歡數日內趕路千里,疲軍迎敵,當是兵家大忌。可是皇上竟放棄主動出擊的好機會,沿河布軍更等于以卵擊石,長河萬里,一點崩潰,全局皆散,皇上此舉必敗無疑,我不必再去河洛了。」
中軍侍郎馮景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大人所言不錯,等我軍趕到也只能收拾傷兵殘將,毫無意義。那我們下一步該往何處去?」
宇文泰看看深沉的夜空,堅定地說︰「高歡過河後必定乘勝追擊,他要‘請’回皇上以平天下悠悠之口,表示他並無逐君篡位之意。我絕不讓他得逞,更不能讓他把手伸到關中來。趙將軍──」
「屬下在。」都督趙貴立刻應道。
「我料皇上在戰敗後會另找避難之地,你速帶五千人馬前往護駕,其余諸將隨我陪高歡玩一玩,讓我們探探他的實力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