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她被夫人們及她們帶來的侍女丫鬟們簇擁著走過長廊,進了門,開始沐浴、燻香、更衣、梳妝……為晚上的婚禮打扮。
如果在進來前,她就知道她們要對她做什麼的話,她發誓絕對不跟她們進來!兩個時辰後,靜寧身心俱疲地想。此刻,她最想要的是獨自安靜一會兒,可是,她卻不得不用最大的毅力保持平靜,面帶微笑,任人擺布。
女人們熱情地贊美著她動人的身軀、嬌女敕的肌膚、美麗的容貌和柔亮的頭發,甚至連她的小腳趾頭都被贊美,但她一點兒都不高興。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面前寬衣解帶讓她覺得非常難堪,而她的身體因為想到即將到來的夜晚也越來越緊繃,憂慮漸漸地壓上心頭,強烈的不安讓她變得脆弱。
她努力漠視伸向她的手,努力回想昨天當他親吻她時的美好感覺,想著他對她說的那些綿綿情話。
可是,那些從昨天到今天一直讓她感到溫暖和甜蜜的感覺都消失了,她所能感覺到的只有孤獨和惶恐不安。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時,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
看清是她的侍女,她不由得可憐兮兮地向她求救。「香兒,我好害怕……」
「別怕,握住這個。」香兒把一件東西塞進她手里。
「什麼?」她展開手一看,是一個由兩塊晶瑩的寶玉串成的配飾,其中一塊是一對飛鳥,另外一塊則只在玉面雕刻了一些精致的線條。「哪兒來的?」
「宇文大人讓人送來的,說讓你握著,別放手。」
握著,別放手!
說來也神奇,握著這個玉佩,她真的不再感到害怕,不再感到孤單。
溫潤的玉貼著她的手心,她仿佛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聲音這麼說︰來吧,小鮑主,我正在等你!
帶著一抹微笑,她伸展雙臂讓人套上喜服。
***
傍晚,長安城外的建章宮張燈結彩,華車川流不息,人馬絡繹不絕,威嚴的大行台府今日添了喜慶之色。
當傳訊官手持紅色彩旗飛馳而來時,大家都知道新娘子到了。
頓時,鼓號齊鳴,鑼鈸同響。
宇文泰佇立在鳳閣門前等待著,當看到描金繪彩的喜車出現時,他手心竟出了一堆汗,害他不得不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終于,車停人定,鑼鼓安靜,他們看到了彼此。
不僅觀禮的人們被這對金童玉女吸引,就連他們雙方也為對方的美所震撼。
卸去一身戎裝的宇文泰,今天頭戴玉冕,身穿玄端,一身按漢周禮法縫制的正式婚禮服飾──爵弁玄端裝,讓他除英俊威武、卓爾不群外,又多了些溫文儒雅。
而新娘子一出現,她令人屏息的美麗立刻抓住了所有人,包括新郎的視線。
天生麗質的靜寧公主穿的同樣是按漢周禮法縫制的正式喜服,只見那紅底銀邊的純衣纁袡合身地套在她身上,端莊大方中盡展女子柔美的身體曲線和皇室公主的高貴氣質。
他與她四目對望,時間仿佛凝固,其他人不復存在。
「吉時到──」
司儀官一聲高呼,宇文泰暗赧,立刻大步走向她,對她一揖,伸手請她進門。
靜寧暈乎乎地看著他,強烈的幸福感涌了上來,令她暈眩,不知該怎麼做,她身邊的送親婦立刻捉起她的手放在宇文泰的手中。
兩手交握,一股暖流飛竄進兩人的心窩,他們頓時感覺發自內心的震動。靜寧的目光從他的眼楮滑向他的嘴,立刻知道那是一個錯誤,因為當注視著那里時,那股澎湃于胸的暖流竄入她的月復部,讓她遺忘了其他的一切,只想要他像昨天那樣抱她、親她,讓她像昨天那樣燃燒。
她明亮的眼楮坦誠地訴說著她的渴望,宇文泰穩穩地牽著她的手,用溫暖的輕捏和微笑提醒她︰現在還不行。
她驀然醒悟,雙頰暈紅,垂下頭跟隨著他走進大堂。
大堂正中放置了一張長形桌子,上面有代表豐衣足食的酒肉瓜果,面對大門的牆壁上懸掛著象征男女雙方信守愛情堅貞不渝的大雁。
代表新郎的兩個伴郎一個捧盆,一個提壺走到靜寧身邊,讓她洗手潔面;代表新娘的兩個伴娘也同樣招呼宇文泰清洗。
因為手里握著那塊玉佩,靜寧不想放開。伴郎正不知該如何做時,宇文泰握著她的手,替她完成洗手的動作。
隨後伴娘和伴郎又遞上用瓠瓢盛的新酒,讓他們用酒漱口。
「同牢合巹,拜堂──」當表示純潔的洗滌儀式完成後,司儀官再次高喊。
同樣是伴娘伴郎捧著裝了食物的盤子走到她與他身邊。一盤是同一牲畜的肉,一盤是同一棵果樹上的果,她與他得互相喂進對方口中,表示分享彼此的生活。
宇文泰輕松的把食物和果子喂進她嘴里後,望著司儀官,等他下一步的指令,心里急切地希望盡早結束繁瑣的禮儀,讓他與他美麗的新娘獨處。
靜寧抓著一塊肉尷尬地等著,可他直挺挺地站著,既不面對她也不低下頭,而他太高,她無法喂到他。觀禮的人們發出輕笑,她羞窘地用力扯扯他的衣袖。
他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她。
「彎!」她舉舉手。
看到她手中的食物,他驀然醒悟,為自己的粗心啞然失笑。他只想到喂她,卻忘記她也得喂他。而她紅彤彤的面龐十分誘人,于是他不顧周圍人們的笑聲,一把將她抱起,對她張開了嘴。
她把手中的肉塞進他嘴里,輕聲吼道︰「快放我下來!」
他用下巴點點另外一個盤子。「還沒喂完呢!」
在又一波笑聲中,靜寧紅著臉抓起一個果子塞進他嘴里。
因為這段小插曲,婚禮的氣氛變得更活潑,就連嚴肅的司儀官也笑咧了嘴。
隨後,兩人用司儀官當眾剖開的瓠喝了合巹酒,拜完天公地母,再夫妻互拜。
「洞房解纓,禮成──」
司儀官一聲中氣十足的吶喊宣告了娶妻儀式的順利完成。
當即,絲竹鑼鼓再次響起,新郎新娘入洞房。
靜寧被一群女人拉進房內,還沒喘過氣來,就被她們七手八腳地月兌去禮服,放下發髻,換上輕薄的衣裙,羞澀不安的她,昏昏沉沉中忽然感覺有人正試圖搶走她緊握在手中的玉佩,她本能的抵抗,因此手腕上傳來一陣刺痛。
那人為迫使她放棄玉佩,竟用力掐她,尖銳的指甲劃破了她手腕的皮膚。
她抬頭,看到一雙充滿惡意的眼楮,不由得身軀一顫,緊握玉佩僵坐床上。
是馮景家的那個女人!雖然此刻她換了一身綠色的絲綢衣裳,但一接觸到她的目光,靜寧就認出了她。
知道自己被對方發現後,那女人並不躲避,反而擺出一副親切的笑臉,借故替她摘下發簪而湊在她耳邊陰冷地說︰「別以為你真能得到他!」
說完,她即退到人群後,但凶狠的目光仍盯著她。
她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她怎麼會在這里?又為什麼要像仇人似的狠命掐我?
靜寧驚駭地想,下意識地拉下衣袖蓋住手腕上的抓痕,並拉住自己的侍女。
因為太吵,香兒沒听到那女人在靜寧耳邊的低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感覺到公主的不安,于是她保護性地靠近床邊,不讓那些女人再踫觸公主。
外屋內的宇文泰就沒有那麼可憐,因為沒有人敢扒他的衣服、扯他的手。早在清晨,他就下了極嚴格的命令︰今夜所有官兵都可盡情吃喝、盡興玩鬧,但得遠離天梁殿!因此,此刻除了貼身護衛兼隊長巫蒙外,他的身邊沒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