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同樣是中毒身亡。」若兒勘驗尸體後,告訴大家。
這真是個驚人的消息!
在防守嚴密的王上寢宮內,就在王上和兩位重臣的面前,正要招供的刺客被暗殺,連暗殺刺客的凶手也隨即毒發身亡,這真是令人費解。
最令人困惑的是,這兩個人都不是魏國人,一個是來自中原的商人,一個是不知來自何方的陌生人,可他們卻能混入王宮,躲過衛士的眼楮、靠近王上。
顯而易見,如果沒有極其熟悉王宮內情的人做內應,他們絕對做不到。
那麼,這個既能接觸王上,又熟悉王宮的內應會是誰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是沒有確鑿證據前,誰也不敢大膽地說出他的名字。
就在王上險些遭到暗算的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時,長平府則是風平浪靜──
「馮羌,你確定沒有留下痕跡嗎?」石亭內,迎風納涼的拓跋窟咄問站立在身邊的謀士,此刻亭內只有他們兩人,侍衛都站在很遠的四周巡視。
馮羌的神情沒有了往日的跋扈囂張,顯得有幾分憂傷。「長平王放心,我已將所有線索都清除干淨了。」
「那太好啦!」拓跋窟咄松了口氣,進而口氣一轉,說︰「我又欠你一次情。這次多虧你的計謀,還犧牲了自己的弟弟,否則我命休矣。」
馮羌掩藏起眼底的黯然,巴結地說︰「為了王叔,屬下願肝腦涂地,犧牲一個兄弟算什麼。好在屬下給他服下的毒,不會讓他死得太痛苦。」
「唉,只是你兄弟兩人失散多年,昨日才相逢,今日就為我而死,讓我心里深感內疚……」拓跋窟咄假意悲傷地以袖拭目,隨即道︰「等有機會,我會重新為令弟修墳、祭奠。」
馮羌立刻說︰「王叔深情,屬下心領,但修墳、祭奠萬萬不可,此舉必引人疑竇,自毀前程。屬下小弟自幼好武,崇尚俠義,如今用他的性命替王叔消災解難,也算得償所願,王叔不必往心里去。」
拓跋窟咄歷來冷酷無情的心,也被他這番話打動,他將桌子上的盒子推到他面前。「這個,是本王對你的一點補償,等來日事成,我定不負你。」
「謝王叔。」馮羌跪地叩頭。
「起來坐下吧,我還有事要跟你商量。」
馮羌起身,到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見他坐定後,拓跋窟咄道︰「如今看來,拓跋圭果真命硬,三番兩次都功敗垂成,我看得改變策略,另謀其他方法。」
「王叔請指示。」野心勃勃的馮羌,立刻拋開了個人的情緒。
拓跋窟咄說︰「因為長坡深壕、飛劍行刺和刺客在宮內死亡等意外連續發生,拓跋圭及其他長老必定會懷疑長平府,我想,近期內我們都不要再有任何動作。」
「屬下同意王叔的話,至于說,近期內不要有任何動作,那倒大可不必。」
拓跋窟咄眼楮一亮,急忙追問︰「願聞其詳。」
馮羌老謀深算地說︰「即使懷疑王叔,可是沒有證據,誰都不敢說出來,因此我們的計策只要變主動出擊為借刀殺人,就可萬無一失。」
「借刀殺人我們不是也試過很多次,這招有用嗎?」
「那是時機不對,如今,好時機正向王叔這邊靠近。」
「好時機?」拓跋窟咄英俊的面頰抽搐了幾下,因好時機永遠與他背道而馳。
「沒錯。」馮羌湊近他。「以屬下推算,這次遷都一定會如期舉行,屆時王上會下令王叔同行……」
「不,我不離開牛川。」拓跋窟咄尖聲反對。「只有在這里,我才安全。」
「不,王叔不能抗令,而好時機就在盛樂。」
拓跋窟咄瞪大眼楮,露出驚恐狀。「不行,在他懷疑的目光和那妖精該死的魅眼下,我不被他們逼得發瘋,也會自露馬腳。」
馮羌立刻安撫他,以消除他的怯意。「不,不會的,王叔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先王之後,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這一句吹捧,果真刺激了拓跋窟咄的虛榮心。
他深深呼了一口氣,坐直身子,不失威嚴地說︰「是的,我是先王之後,帝王之才,沒有人可以威脅我!」
「沒錯,王叔不要忘記,到盛樂的還有十把隨時會出鞘的刀。」
這陰森森的提醒,頓時讓拓跋窟咄陰黯的臉色一亮。「對,她們正是我們要借來殺人的刀。」
第四章
牛川發生意圖弒君的案子,因為線索中斷而暫停追查,死亡的凶手被葬在那條邪惡的壕溝內,與泥土一起填平了壕溝。
既然婚典錯過了預定時間,只好改在遷都後再議,而遷都的日子則沒有改變。
七月初五這天,天剛拂曉,在期待與不安中度過一夜的拓跋圭已穿戴整齊,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晏子、阿石等侍衛跟隨著他,向已經等候在宮門外的隊伍走去。
那里,八大宗親、四部大人和所有文武官員,都已經在等待他。
他的目光特意在拓跋窟咄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他很好奇,幾日前他下令所有部落長老,包括長平王都必須隨王廷南遷時,一向不願離開牛川的拓跋窟咄,居然平靜地接受了。
他本來準備好要听他大吵大鬧的,可如今,長平王這反常的舉動倒讓他心里不安起來,難道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就在他沉思時,拓跋窟咄也望向他,眼里並露出毫不掩飾的挑釁和不服,于是他也立即送出一個不甘示弱的應戰信號。
隨後,拓跋圭轉開視線,往其他大臣們和看不到邊、覆蓋了草原牧場的牧民們身上看了一眼,這些都是即將隨他遷徙的魏國臣民,他將對所有的人擔負起歷史的責任。
強烈的使命感撞擊著他的胸膛,拓跋圭拋開了與王叔的私人恩怨,昂首闊步走上祭台。各部大人和宗親首領跟在他身後登台,其他成員則跟隨著他們,集體面對大鮮卑山的方向和祖先的牌位跪下。
「悠悠天賜,希仰余光。王業之興,起自祖皇……子子孫孫,福祿永延。」
拓跋圭高聲吟誦著對先祖的崇拜和對神靈的敬仰,他洪亮的聲音在峽谷山脈中回響,在族人國民的心中激蕩,大家都被他的氣勢和文采震撼,被他的憂國憂民之情感染。
聆听完他對神靈和祖先的禱告,人們緊接著听到的是前進的號角,是奮發向上的鼓聲,于是全場肅穆,人心激昂。
祭祀完畢,南部大人指揮著宮人們,將祭壇上的物品全數搬到馬車上,運往盛樂新都的祭祀大殿。
「啟程!」
當太陽冉冉升起時,拓跋圭雄壯的號令拉開了遷都的序幕,浩浩蕩蕩的隊伍按照部落的順序,逐一跟隨著出發了。
拓跋圭站在王宮衛隊的隊伍前巡視四周。
王公大人們的馬車家僕後,十輛有王族標志的華麗馬車顯眼地排列在他眼前,拓跋圭越過它們,往緊隨其後的馬隊看去,卻沒有看到他所渴望的身影。
「她呢?」在這重要的時刻,沒有她在身邊,拓跋圭覺得很失望。他的坐騎,那匹渾身黑亮得可愛的烏駒,因感受到他的不安而焦躁地移動。
柯石和晏子都搖搖頭,因為他們根本沒時間去注意其他的人。
「王上看那里。」管遷指著前方告訴他。
拓跋圭踩著馬蹬,挺直身子,往遠處眺望,終於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此起彼落的車頂,看到遠離隊伍的山坡上,有一輛緩緩移動的小馬車。在它前頭引路的,是匹雪白的馬駒,騎在馬背上的人,不用細看,也知道那正是他在找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