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來,他竭力避開與她見面,可是他好想念她,想得心痛。特別是听到她到戒然居找他、在市舶司門口等他,卻每次都失望離去時,他很不忍。
陳生說的對,如果不是有他和黃茳攔著,他真會去見她!
如今,他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對待她。越不見她,就越想念她,越離開她,對她的愛就越強烈。這愛讓他一向冷靜堅定的心變得躁動易感,也變軟了。
他不得不承認,秦嘯月讓他認識了自己,讓他對自己以往二十幾年的生活感到厭倦。
她是一個各方面都與他曾經預想過的娘子完全相反的女人,可是她卻帶給了他全新的感受,填補了他生活中的空缺,讓他明白生活除了刻板的禮教外,還有豐富多彩的另一面。
由于這個認知,他決定不放棄她,他要努力贏得她的愛。也因為如此,他听從了秦嘯陽夫婦的建議,對嘯月采用了這冷酷的「欲擒故縱」法。
朋友?想到她給他們的關系下的定義,他絕望得想申吟。她那聰明的腦子為何對男女情事的反應如此遲鈍呢?
與他的沮喪相反,奉命護送嘯月回家的黃茳倒是有意外的收獲。
當秦嘯月看到他走來時,開口就問︰「黃大哥,要怎麼樣才能讓羅大哥恢復原來的樣子呢?」
黃茳初聞此言時一愣,但隨即心喜,看來秦老板的計策有點見效了,這不開竅的姑娘有希望被點醒!
他立刻故作無辜地說︰「姑娘此話黃某不懂。」
嘯月嘟囔道︰「我要羅大哥像以前那樣陪我說話、陪我玩,帶我去看軍船……總之,要像以前那樣對我好!」
「在下覺得大人現在對姑娘的態度跟以前是一樣的啊。」
「不,不一樣!」嘯月站起來激烈地反對。「羅大哥以前對我好,可是現在變了。以前,他不會讓我連著幾天空等在戒然居里不見我!不會見了面話都沒說完,就不聲不響地走掉!」
「哦,原來姑娘說的是這個啊!」黃茳故作明白狀。「姑娘錯怪大人了。」
「錯怪?」嘯月好奇地問,腳步不由自主地隨著他往城里走去。「你說,我如何錯怪他了?」
黃茳陪著她往回走。「姑娘難道忘記了,大人是朝廷派到泉州提舉大人,每日要操心的事情可不少。很快欽差大臣要來,接著是各國的貢使團要到,那都是大人不敢懈怠的職責,怎能時時陪著姑娘呢?」
「他以前也很忙,要訓練、要巡海、要理事,可那時他都能陪我,也叫我的名字,為何如今面都不見,連稱呼都生疏了呢?」說著,嘯月的眼楮紅了。
「姑娘又錯了。」見她委屈,黃茳不忍逗弄她,便直言相告。「以前大人與姑娘是未婚夫妻,大人自然可以直呼姑娘名諱,可以不忌諱他人目光與姑娘來往。如今大人與姑娘婚約已解,與姑娘只是普通小民與官吏、女人與男人的關系,大人本是守禮忠信之人,自然須謹守分寸,不敢越雷池半步。是以姑娘覺得是大人怠慢、疏遠了姑娘,其實不然,是姑娘逼迫大人如此的!」
「是我逼迫的?」嘯月震驚。
「當然。」既已如此,黃茳決定把話說透。「姑娘忘了,當初是姑娘逼迫大人退親,又以逃婚相抗,甚至為此還身陷險境?」
「不……」嘯月覺得他說的不對,可那又是事實,因此她無力辯解。
黃茳繼續說︰「那時,大人為救姑娘,拼了命在海上追擊倭賊,還生生受了那廝一刀……小的跟妳說實話,大人將姑娘逃婚遭遇此劫的罪名全扛到了肩上!為了讓姑娘高興,大人成全姑娘,把親退了。如今姑娘又因何責難大人呢?如此這般,姑娘到底要大人怎麼做?」
「到底要他怎麼做?」嘯月重復著,好耳熟的詢問!
那是她得知退親一事後,第一次去戒然居好不容易見到羅大哥時,他問過她的話。那時,她還不明白這話的含義,如今,她似乎明白了。
他退親是因為她的要求,他不見她是因為他已經退了親,他跟她之間沒有了關系,所以他不想理她,不想陪她了!
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好沉重,只是默默地走著,再也無心問其他事了。
才進秦氏大宅的門廳,黃茳就看見陳生站在門邊。
「阿生,你怎麼在這里?大人呢?」黃茳問他。
陳生指指院內。「在書房跟秦老爺和秦大當家的談事呢。」
听到羅宏擎也在,嘯月忘了心頭的煩惱,本能地往書房跑去。
推門進去,果真看到他正跟爹爹和哥哥圍坐在桌邊,桌子上是那張她十分熟悉的大海圖。
見她進來,三顆頭顱不約而同地轉向她,可只有爹爹笑咪咪地看著她。
「月兒,有事嗎?」秦大剛和藹地問。
「沒、沒事……」看到羅宏擎像哥哥那樣,只看了她一眼就低頭看海圖去了,嘯月既失望又覺得很沒趣。再想起黃茳說的話,心情更加消沉。
「我、我回房了。」她黯然說著,退出了書房。
在她身後,三個男人頗有深意地互相看了一眼。
秦大剛對羅宏擎說︰「賢婿看到了,你也把我的女兒害苦,日後得善待她!」
羅宏擎在秦嘯陽的笑聲中連連點頭。他的退親之說,現在除了迷糊的嘯月,所有人都知道不成立。
嘯月繞過傳來孩子們嬉戲玩耍聲的花園,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進了屋,坐在妝台前,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反復地想︰自己跟羅大哥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為什麼曾經那麼快樂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呢?難道男人真的不能跟女人做朋友嗎?難道不嫁給他,他就要這樣冷淡她、疏遠她嗎?
「妳說,是妳讓羅大哥討厭了嗎?」她間鏡子里的自己。
「是的,就是妳每天去纏著他,讓他膩煩了。」她回答著自己。
「那麼,既然他不喜歡我去找他,不喜歡跟我做朋友,那我就不再去找他,也不要跟他做朋友!」她賭氣地說。
「正是,他都不稀罕妳,妳何必在乎他?」鏡子里的她說。
「是的,我秦嘯月從不求人,既然他不想見我,那我也不想見他!」
「沒錯,秦嘯月就該有點骨氣,他不見妳,妳也不見他!看他怎麼樣?」
「對,他三天不見我,我也三天不見他!」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用力點頭。「我要做個有骨氣的女人,沒有羅大哥,我照樣可以開開心心地玩!」
她提振精神鼓勵自己,感覺到失落的信心和勇氣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她站起來,昂首挺胸,神氣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絕對不會再去找他!」
「姑娘真的不再去找大人嗎?」站在門口的五兒插言。
「是的,我不去!」嘯月依然神氣。「讓他也嘗嘗受冷落的滋味!」
「那就看不到新來的那種叫『連環船』的新戰船,也看不到水師在水關列陣訓練。」五兒涼涼地提醒她。
听到她的話,嘯月有點猶豫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剛剛才發出的豪言壯語,又不得不挺直腰桿灑月兌地說︰「不看了,反正那些船也沒什麼好玩的!」
听她說得那麼鏗鏘有力,五兒雖很懷疑,但也願意相信她真的要改弦易轍了。
丙真,第二天,嘯月不再到戒然居去找羅宏擎,甚至也不去向哥哥打听關于他的事。她哪兒都沒去,就乖乖地待在家里,陪著小佷兒們玩耍。
「嘿,我們家嘯月怎麼變了?」晚飯後,看到突然變得很安靜的妹妹,又听說她一整天都沒出門,秦嘯陽驚奇地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