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響起彭峻威的笑聲,他實在很滿意用這方法「懲罰」了他頑皮的姑娘。
自明末以來,華北地區多次發大水,九河泛濫,堤防決口,以致周邊地區,如安州、新安城常常水深丈餘。為防治水患,自康熙五年起,朝廷幾乎年年撥鉅款治理河道,可是水患依然不減。
今年,皇上本想親自出巡勘察河防,可是卻身體微恙,于是頒旨命一等御前侍衛彭峻威為特使,前往安州查看水患和築堤工程。
「太好啦!太好啦!」當得知彭峻威奉旨出京,她與銀杏也將同行時,雨兒高興地在滿院子「飛」,攔著彭峻威分享她的快樂。
「好什麼?那可是苦差事,沒車子坐,沒好東西吃喔。」彭峻威含笑逗她。
「就是好,離開京城,你就不會再去煙花樓,我也不會再被異香燻暈了頭。再說我又可以騎馬,還可以到處去玩了!」
想到已經大半年沒有騎馬,雨兒真希望立刻就走。「什麼時候走呢?」
「那可說不準,說不定是十日後,也或許還要個把月。」彭峻威繼續逗她。
一听還要等這麼久,雨兒沒勁兒了。「不好,你領了聖旨就得立刻走,不然讓皇上知道了,治你個耽誤公職罪,那就壞了。」
彭峻威大笑。「好你個小雨兒,心里只惦著好玩的事,就沒想想你三哥哥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久,東西不備妥能上路嗎?」
「就是,雨兒不要再吵,峻威少爺還得進宮挑馬呢。」夏雷也教訓她。
為了便捷,這次彭峻威又是輕車簡從,只帶自己的隨從出門,而皇上知道他的隨從同樣有一身功夫,便也就由著他,還特意賞賜幾匹御馬給他。
今天他就是要進宮領馬,再辦理一些公文。
三天後,他們終于成行了。可是出門前,雨兒又惹起一番意想不到的沖突。
「不行,銀杏姊姊不可以坐三哥哥的馬!」當看到不會騎馬的銀杏被安排與彭峻威同騎時,雨兒發飆了。
這將已經與她情同姊妹的銀杏嚇了一跳,當即手足無措地站立在馬下。
彭峻威好奇地問︰「那你可以帶她同騎嗎?」
雨兒看看自己胯下的大馬,直覺地搖搖頭。以前在奉天時,她騎的一向都是小牝馬,可今天這都是高大雄壯的牡馬,她獨自騎還湊合,要她帶人那可不成。
「所以你看,你哥的馬上馱了我們的行裝,銀杏不會騎馬,是你說要帶她一起去的,那她不跟我,跟誰?」
「那……」雨兒本想說銀杏不要去了,可是看到她期盼的目光,又不忍心。
銀杏從來沒有離開過北京城,早就渴望出去看看,所以在得知彭峻威要出京時,她求雨兒幫她說情,讓她隨行。此刻看到雨兒猶豫,她真怕自己被留下。
雨兒想了想後說︰「那好辦,讓哥哥帶她,把行裝放到你的馬上。」
听到她的話,銀杏訝然,夏雷則生氣地訓斥她。「雨兒,不可以沒規矩!天下哪有皇上的特使馬鞍上放一大堆行李的?」
彭峻威倒是不介意地笑了。「不愧是小雨兒,想出這麼個主意,好吧,反正我們是簡裝而行,不說的話誰知道我是什麼人。」
可是夏雷不答應。「不行,大人代表皇上出巡,不可自辱身分!」
「你們真麻煩!」似乎忘記了這些麻煩是誰惹起的,雨兒縴手一比,指著院子里的另一匹馬說︰「那匹馬不要送回宮了,就用它馱行李,拴在我的馬後跟著。」
一听她的主意,兩個男人都笑了。
「沒錯,我怎麼沒想到呢?這樣一來我們還可多一匹備用馬呢。」夏雷興沖沖地跳下坐騎,去執行雨兒的「命令」。
問題總算順利解決,他們啟程開始了華北之行。
離開了繁華的京城後,行程漸漸變得單調而疲憊。
彭峻威每到一地均住闢府驛所,並有當地官員接待,而他總會要求到有關的河堤、大壩去看看,並在地圖上一一標志出來。
由此一來,他們的行程不趕路,雨兒和銀杏也不需要長久待在馬背上。
當彭峻威與夏雷忙碌時,她們就可以到處去玩,因此一路走來,雨兒十分開心。
這日他們到了保定府,這是直隸巡撫衙門所在地,城市也比他們一路遇到的大得多。巡撫大人親自迎接,又每日陪同彭峻威視察河堤,勘測水患。
晚上,巡視完東澱的彭峻威帶著夏雷回到了行轅,看到雨兒、銀杏的房間都已寂靜無聲,知道她們都睡了,便讓夏雷也去睡。
但恪守職責的夏雷堅持打水來,等彭峻威清洗後,看著他上了床才離開。
雖然很累,但躺在床上的彭峻威卻睡不著。這兩天他跑了不少地方,確實發現不少水患的源頭,今天去的新安就是最大的隱患,那里可以說是一片澱區,無風無雨似乎無事,可是一旦風雨驟起,那片寧靜的水澱就會匯合成足以毀堤滅壩的狂嘯駭浪,邵麼周邊那些城鎮端村、趙北口等等都會遭滅頂之災,那些百姓……
此事得立即呈報皇上!
他立即起身點上燈,展開了今天剛記錄下的地圖。
時間匆匆流逝,他給皇上的奏疏已經寫好,但還在燈下忙碌著。
「三哥哥。」
突然,雨兒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將他從縱橫交錯的河澱中喚醒。
「雨兒,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他驚訝地看著身後睡意蒙朧的雨兒雙手護在胸前,趕緊放下筆,走到她身邊關切地問︰「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雨兒搖搖頭,隨他走回書桌,靠在他身邊,慢慢地從懷里抽出手。
「這個,我給你留著,可是你一直沒回來,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彭峻威一看,她雙手捧著一個紙包。
這是什麼?
他小心接過那還帶著雨兒體溫的紙包,一層層地揭開,聞到了陣陣香味,登時笑了,抓起那卷著蔬菜肉塊的煎餅就往嘴里塞。「好香,我肚子正餓呢!」
看到他吃得高興,雨兒的睡意消失了,臉上滿是笑容地說︰「這是有名的淶源煎餅,我吃著好吃就想起了你和哥哥,給你們買回來,可你們一直都不回來。」
「那你哥吃了嗎?」彭峻威邊吃邊問。
雨兒倒了杯水遞給他。「銀杏姊姊要我把餅留在灶房里,說你們回來餓了一定會去那里。可是我怕餅涼了就揣在懷里等你,沒想到還是涼了。」
她的話讓彭峻威十分感動,忙說︰「不涼,就算涼了,三哥哥吃著也是暖的。」
雨兒開心地笑了,她回頭看著桌子上的草圖問︰「這是什麼?」
「地圖。」彭峻威指著面前的原圖,告訴她自己正在描摹河道草圖。
雨兒當即坐下,提起毛筆說︰「那你歇著吧,我來替你摹這張圖。」
彭峻威想攔住她,可又想,就讓她試試吧。便問︰「你不困嗎?」
雨兒灑月兌一笑。「我睡過半宿了,而且天亮了我想睡還能睡,你就不行,所以你別管我,安心去睡吧。」
說完,她低頭照著彭峻威已經圈出的部分畫了起來。
彭峻威吃完後,站起身去洗手,回來後看到燈光下,雨兒專心做事的樣子,再看看她畫得十分清晰,于是放心地拍拍她的頭,走到床邊坐下。
幾天的奔波忙碌,他確實感到有點累了,眼皮越來越重,思緒也越來越飄忽,他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楮。
彭峻威覺得好象只經過短暫的一會兒他就醒來,但卻發現天已經亮了,自己也不是靠在床頭上,而是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而雨兒躺在他的身側,一條胳膊和腿全壓在他身上,頭臉則被被子的一角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