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待在屋子里沒事做,好煩。」在他溫暖的大手里,盈盈覺得好舒服,緊扣著他的手指問︰「你與張府尹不和嗎?」
「那倒不是。」彭翊從不跟女人講公事,但對盈盈卻是個例外,他喜歡跟她說話,听她發表意見,她的聰明伶俐和不俗的言談總能吸引他。
他把玩著她的手指說︰「張大人是前輩,而且忠心為國,我怎會與他不和?」
「府尹是地方文職官,你不能好好跟他溝通嗎?」盈盈關切地問。
「沒什麼可溝通的,奉天是朝廷軍事管轄區,一切稽察往來商旅、抽取稅收的事情都得經由都統府督察,我們得按律法辦事,他不滿也沒辦法。」說到張府尹,彭翊變得憂心忡忡。
「大清開國以來,戰事不斷,大量戰俘都送到這里;治內政,同樣有不少從寬免死的罪犯及家屬,也大都被流放到關外為奴。近年來八旗中有不少貴族想購買這些人開墾荒地,府尹張大人也有此意。」
「可是你不同意。」看著他濃眉深鎖,盈盈想听他講下去。
見她真的很關心自己的事,彭翊很高興。「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同意,只是按朝廷犯人的管治律法是不可以買賣人犯的。所以我若簽發給部印文,就有違法理……不過,這些都是乏味的政務,妳別操那麼多心了,還是早點給我生兒子吧。」
「你別想轉移話題。」盈盈笑著站起身,在屋子里踱著方步,說︰「我能不能給你出個主意?」
看著她慧黠機靈的樣子,彭翊的心情似乎不再那麼沉重。「說來听听。」
「剛才听張大人說--哦,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喔。目前遼東除了奉天、遼陽、海城算是人口多的城市外,其他地方都有土無人,這可是真的?」
「那當然是真的。那日我帶妳從青泥窪回來時,妳不是也看到了?」彭翊再次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就眼前來看,奉天府尹治下民戶共計五千五百五十七丁,耕地六十萬九百三十三畝。從關內招的墾荒農民,尚不及關內一縣之數,實在是缺少勞力……」
「那你何不向皇帝報告,請求當局修改法律。這不是你職權範圍內的事嗎?」
盈盈習慣性地用起了現代人表述意見的方式,並隨手端起茶幾上彭翊的茶盅毫不淑女地大飲一口。
彭翊用手抹去她嘴角沾上的茶漬說︰「為人臣者不就是要為皇上分憂嗎?如果臣子們在無法按王法成事時,都請求更改法令的話,那不是有月兌咎之嫌嗎?」
「唉,你可真是個實心眼。」盈盈放下手中的茶盅。「你給皇帝的報告並不是只說此法不當,而是以提建議為主。你可以建議朝廷實行招民墾殖的政策,就像我們那個時代的招商引資一樣,讓有權有錢的貴族圈地佔產,準許他們買賣流放到此的犯人。這樣,朝廷既可收到一筆數目不小的錢財,又能省下今後結營管理犯人的人力和經費,同時還可以讓這些犯人安分地過日子。」
彭翊听了她說的話,仔細想想,眼楮一亮。「听起來不錯,貴族們買奴的錢財可以上繳國庫,還可按新增丁口納稅,既解了關外稅收難題,也免了朝廷每年撥款建造犯人營的負擔,兩相增減,何樂而不為呢?」
心頭盤算著,他眉頭漸漸舒展,俯身在盈盈嘴上用力親了一下。「謝謝妳這張能言善道的小嘴,朝廷日前頒文鼓勵外地漢民來遼東墾荒,我一心只想著到關內招募,倒是忽略了利用當地已有人力……我現在就來擬此奏折。來人--」
他站起身將盈盈放在椅子上,撫模著她紅潤的面頰說︰「妳就乖乖坐在這里等著,等我寫完了,我帶妳出去走走。」
「真的嗎?」听說能出去看看,盈盈很高興。「那帶我去城門吧!」
「行。」彭翊滿口答應,轉身面對已經等候在門邊的鐘良和夏不凡,卻見月娥也站在門邊瞪著眼楮注視著他們。
他先吩咐夏不凡︰「準備印鑒!」然後再問月娥︰「有什麼事嗎?」
從沒見過大人如此親熱自然地對待一個女人的月娥,看到他們毫不避諱的親昵言行,當下深受打擊,呆立門邊。
此刻一听大人間她話,立即強忍心頭的失落,低垂著眉眼說︰「大人吩咐裁縫替夫人趕制的冬衣已經送來了,想請夫人去試衣。」
彭翊轉頭對盈盈說︰「那妳先去試衣,我一會兒去找妳。」
「等會兒再試吧。」盈盈坐著不動,至今她都不習慣月娥冷漠刻板的態度,也很不喜歡與她獨處,甚至有點--怕她。
「去吧,反正我也沒那麼快。」看出她不想離開,彭翊笑了,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拽起來就往門口推。
「唉,你就是想趕我走就對了!」盈盈故作無奈地嘆息著走到門口,側身溜過依然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肯讓道的月娥身邊,邁開腳步就往臥室方向跑去。
見此情景,彭翊臉色微寒,冷冷地說︰「月娥,妳的禮數呢?妳不覺得應該對夫人表現出應有的尊重和禮貌嗎?」
他的聲音神態與方才跟盈盈說話時完全兩樣,月娥一怔,站在一邊的夏不凡和鐘良也頗感驚訝地看著他。
他們追隨彭翊多年,深知他對被老夫人安排在身邊的月娥並無更深的情分,但也極少見他這樣當著別人的面嚴厲斥責她。
「對……對不起,大人,是月娥錯了。」月娥眼里含著淚,急忙低頭認錯。
「妳走吧,讓丫鬟們伺候夫人試衣就行,妳不必跟著。」彭翊依然冷漠地說,他早已看出了盈盈怕她的心態,因此不想讓她再去增加盈盈的心里負擔。
「是……」月娥似乎還有話要說,但彭翊已經低頭寫奏章了。
見狀,月娥黯然轉身,離開了花廳。可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身後有人喊她。
「月娥姑娘。」看到她臉上掛滿淚水,夏不凡喚住她。「妳、妳不要在意大人的話,他也是為了能早日留住夫人的心……何況,妳今天是有點反常,怎麼能不給夫人讓道呢?」
月娥木然地看著他,冷硬地說︰「我的事不要你管。」
看著她蹣跚的身影,夏不凡重重地嘆了口氣︰這老天爺就是會捉弄人!
一個月後,盈盈在地窖前看月娥指揮著僕人們制冰。這對她來說是個新鮮事,她沒想到古人這麼聰明,能利用地窖采冰。
「盈盈!」就在她看得高興時,彭翊親自來找她。
他的出現不僅令所有人大吃一驚,盈盈自己也很驚訝。
因為這地方他通常是不會來的,而且越接近年關,地方政事軍務越繁重,最近他非常忙碌,通常回來的都很晚。
今天為何現在就回來了,而且一見面就抓著她往屋里跑?
看著彭翊急切地奔來尋找他的妻子,月娥心情很復雜,這段時間的相處,對盈盈她有了更多的了解。雖然同為女人,可盈盈的行為舉止和言談都與她們不同。
她有一種令人傾心的率真和豪爽。貴為夫人,她從不頤指氣使,反而和藹地對待每一個人,包括最下層的士兵和僕佣,她的笑容總能感染周圍的人。
看看近來顯得很滿足快樂的彭翊,月娥暗想,也許盈盈真是大人命定的夫人,只有她才能帶給大人如此的快樂。
隨彭翊回到房里的盈盈很好奇他為何這麼急的將她找來,可才進門就看見一只非常精美的箱子,箱蓋是打開著的,里面裝滿了晶瑩璀璨的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