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關心自己的安危,薛惠心的心里五味雜陳,抑制著激動,她冷靜地說︰「謝謝你。」
石天威笑道︰「謝什麼?我們是伙伴,自然應該互相關照。」
「伙伴?對,伙伴,僅此而已!」她心底泛起濃濃的苦味。
三天前她帶著「博山爐」回家後,就將案子有關的一切都告訴了啞伯,只除了與石天威在小船上的一節。將失而復得的「博山爐」收藏好後,她就到蘇州看望姊姊,並將家傳的鑰匙一並交給了她,要她和姐夫回瓏玉園接下薛家的事業。
姊姊自幼承襲了爹爹的才能,是個既能賞玉品古,又擁有玉雕功力的好手,由她接管家業,是最合適的。
得知血案的詳情,姊姊及方家既傷心薛家的不幸,也高興她終于將凶手繩之以法,又找回了失竊寶物。同時對她要他們回來繼承瓏玉園的建議也表贊同,畢竟薛家百年的基業得來不易,自然是應該發揚光大。
而對天威,她已決定要將船上發生的事忘掉,忘掉那些羞辱,忘掉他將要娶楊小姐的事實,準備回普陀山伴隨師傅度過一生。盡避很難,但她必須那麼做,他已經不再是兒時那個溫柔多情,關愛她的天威哥哥了,他變了,變得無情而專橫,他居然輕信別人的話,卻不願傾听她的心聲!
可是一邊說要忘了他,他的身影卻如同千年盤石般牢固地盤踞在她的心頭。被挽留住在姊姊家的三天中,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他。而今天回來一看到他,所有他施予自己的羞辱相痛苦就被全然忘記,整顆心只充滿了喜悅。而他卻不過是當自己是個「伙伴」而已。
她該怎麼辦?她該用什麼來拯救自己的心?!
因為她一直都將他們的對話比劃給啞伯知道,所以啞伯此刻的神情明顯放松了些,但他仍謹慎地盯著石天威,不許他有一點點冒犯小姐的動作。
而石天威的眼楮一刻都離不開心兒的臉,分開這幾天他時時想念的人都是她,他忘不了她的任何一個細小動作,甚至她冷冰冰的的表情也令他懷念不已。他覺得自己是離不開她了,而他相信只要他接受她,她是一定會跟著自己的。
三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直到石家客棧的雜役送來精美的晚餐。
啞伯和石天威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招待,毫不遲疑地竟相打開食盒就吃。啞伯手中的木棒仍未放下,卻並不影響他吞咽的速度。
薛惠心驚訝地張大了眼,問石天威︰「你都不回去嗎?」
「不!」石天威一邊大口嚼著咽著,一邊回答。
「每天三餐都是他們送來嗎?」
無人回答,只有那個送飯的雜役以微笑回答了她。
薛惠心簡直難以置信這會是名揚江淮的青鶴劍傳人,鼎鼎大名的石少莊主會干的事︰窩在一座坍塌的廢墟中,與一個耳聾口啞的老人搶食?
這真是太可笑了!于是她立即行動,雙手一揚,石天威和啞伯彷佛定格似地僵住,石天威手中的筷子仍夾著一塊肉,啞伯則埋頭在碗里。
薛惠心知道點穴只能困住石天威很短的時間,于是她讓那個雜役幫忙,迅速地將食盒拿過來,把所有的菜飯平均分成兩份,一邊問︰「你們就由著你家少莊主這樣胡鬧嗎?」
「管不了,而且少莊主是在跟老人家鬧著玩。」小廝嘻嘻笑著說。
「這還叫玩?簡直是丟人!」薛惠心說著將分好的食盒分別放到他們面前,才解開了啞伯的穴道,對他比劃著將吃飯的規矩再強調了一遍。
又對石天威說︰「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早就自解穴道了。」
石天威放下手,將那塊肉塞進嘴里嚼著,嘻皮笑臉地說︰「妳可真凶悍,誰要娶了妳,可得留神了,不然惹惱妳,就得等著變木頭人!」
他的話觸動了她的痛處,她漠然道︰「閉嘴!食不言寢不語,你小時候家里大人沒教過嗎?說那麼多話,小心被噎著!」
見她生氣了,他也不在意,只是問她︰「妳不吃嗎?那里還有沒動過的呢。」說著還往送飯伙計那兒努努嘴。
「不吃!」她起身進了屋。
石天威大叫道︰「妳可不許關門,否則我就跟這老家伙沒完!」
薛惠心白了他一眼,但也沒有關門,只留它半掩著。
第九章
時間隨著日落月起靜靜地流逝,夜慢慢深了。
石天威終于受不了啞伯防賊似盯著他的目光,大聲叫嚷著離開了。
而啞伯還是不放心地守在薛惠心的房門外。
寂靜的瓏玉園在冷冷的月光下顯得十分荒涼殘敗,顯示著這里曾經是多麼富麗堂皇的斷壁殘垣、巨梁碎瓦和飄揚在夜風中的殘破窗幃更增添了它的陰森恐怖。
突然,一聲慘叫從薛惠心的房間內傳出。
藏身在花園內的石天威立刻飛奔而去,他一直都未離開,只是躲在花園內靜待長毛的到來。已經三天了,那家伙也該出現了。
他確信長毛一定會來,因為是他讓官府將薛家失竊寶物已重歸薛二小姐之手的消息散布出去的,所以他一直等在瓏玉園。
薛惠心屋內的燈已被點燃,石天威見門外的啞伯倒在席子上睡著了,看來自己這幾天將他折騰得夠嗆。于是他沒有驚動他,直接進了她的房間。
衣未解帶的薛惠心站在屋子中央,手里握著一個瓷瓶。在她面前,一個壯實的男人正趴在地上。
看到石天威進來,她並不驚訝,她早就知道他沒有離開,他說走,只是說給凶手听的。
「果真是長毛!」石天威翻過已然昏迷的大漢,扯下他蒙臉的頭巾,看著那蓬長發亂須,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當抬頭看到薛惠心帶血的手指時,他蹙眉地問︰「妳怎麼樣?有受傷嗎?」
「沒有,是他的血。」
石天威這才注意到長毛右手握著的匕首沾滿了血,而他左手的兩個指頭被齊齊、地切斷了。
「怎麼會這樣?」石天威困惑地間她。
薛惠心將燈挪到地上,淡淡地說︰「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進來是要殺我,我在他出手前令他將刀口對準了他自己的左手,而刀上有毒,于是他就這樣了。」
一听刀上有毒,石天威立即想起那天趙鐸潤賬房內死了的保鑣,趕緊用手去探測長毛的鼻息。
薛惠心見他的舉動,不悅地說︰「我知道你堂兄要他,怎麼還會讓他死?而他大概也不想要我死,所以那毒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說著她從瓷瓶里取出兩粒藥丸,一粒碾碎敷在長毛的傷口上,另一粒塞進他嘴里,再用布巾將他的手包起來。
不一會,長毛睜開了眼楮。一醒來就大叫起來︰「啊,我的手!我的手!」
「你的左手已經廢了,你該慶幸你還有右手,而且你還活著!」
長毛聞言回頭,看到說話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不由眨著眼猛然坐起身來。吃驚地問︰「是妳廢了我的手?」
薛惠心站起來說︰「是你要殺我在先。」
不料那大漢竟抱頭痛哭起來,一邊還淒慘地數落著︰「嗚嗚……我他媽的縱橫江湖幾十年,一生殺人、吃酒、玩女人,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被兩個女人玩死!嗚嗚……我真他媽的倒霉……」
石天威與薛惠心起初一愣,轉而對他此舉覺得荒誕可笑。
「喂,長毛,另一個女人是誰呀?」石天威總是玩性不改,見了好玩的人或事就要逗弄一番。
而長毛也配合地大聲說︰「就是那個瘋丫頭啦,她害我失風,妳--」他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薛惠心。「妳害我失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跑來找什麼破爐子!爐子沒找到,面子沒了,手沒了,連命也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