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他們,阿曼便用諾蘇族語同他們打招呼,而那兩個漢子立即放松了戒備的神情,阿曼從兜里取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其中一人,那人滿面帶笑地接過去,連連點頭。
藍風雖听不懂他們的話,但從那兩人對阿曼十分禮貌甚至謙卑的態度中,不難判斷阿曼家的社會地位肯定不低,因為諾蘇人有相當嚴格的等級區分。
暗忖間,阿曼轉頭對他介紹道︰「他們兄弟倆是我的族人,也是這片山林的守林人。我們去他們那里休息、吃飯吧。」
藍風點點頭,策馬跟隨在兩個男人後面,但心里不免納悶她跟他們說了什麼,為什麼那兩個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于是他問︰「妳剛才給他們什麼東西?」
阿曼笑道︰「那是藥,他們兄弟倆都有腰腿病,天慢慢冷了,得提早服藥。」
藍風詫異地問︰「妳還懂醫藥?」
阿曼羞赧地垂著頭說︰「不,我找畢摩為他們配的。」
看看前頭兩個衣著簡陋,長相粗獷的男人,再看看懷里精致秀雅的女孩,藍風覺得很不可思議。從認識這女孩以來,她給他的印象是任性又蠻橫,而且天生有種傲氣。現在看到她如此親切地對待社會地位明顯比她低下的族人,還關心他們的病痛,藍風不得不被她的善良所感動。
很快,他們來到一間寬敞的木屋前。
阿曼不肯松手,藍風只好將她抱下馬,又抱進屋,跨過門口的火塘,將她放在火塘邊的長木凳上。
那兩個男人及剛從里屋迎出來的兩個女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幕,藍風沒有忽略他們眼里透出的驚訝,及阿曼眼里一閃而過的異彩。
他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可也不想問,放下阿曼後,他坐在另一張長木凳上,注意力集中到火爐里正烤著的馬鈴薯和野豬肉上,那些食物正散出誘人的香味。
阿曼對一個大漢說了句什麼,那人立即點頭出去了。
「我叫他用小麥喂你的馬。」看到藍風疑問地看著她,阿曼忙對他解釋,然後將一個女人奉上的裝著烤馬鈴薯和肉塊的托盤遞給藍風。
藍風擺擺手說︰「妳先吃,我去看看馬。」說著,他走出了門。
知道他是不放心他的寶馬,阿曼也沒有阻止。
等藍風親自喂好馬,再走回木屋時,阿曼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還喝了不少酒。
一見藍風進來,女人遞上烤好的食物和酒。他接過托盤,將酒放在地上說︰「我不喝酒。」
「你喝點吧,這是我們最好的米酒,很甜的。」阿曼勸他。
但他還是搖頭,從小接受的職業訓練使他很少喝酒。身為國王的貼身侍衛,不知道何時會有危險事情發生,必須時時刻刻保持高度的警覺性。
阿曼見他堅持不喝,也不再相勸,自顧自地喝完了手中的一整碗酒。不一會,因為懼馬而蒼白的臉蛋泛起了美麗的紅暈,明亮的眼楮也顯得迷蒙,讓藍風看得不由想起當年「觀月亭」里水娃喝酒後醉態可掬的樣子。
「我還要喝。」阿曼將空木碗遞給身邊的那個女人,她伸手接碗,不料那碗卻向空中飛去,穩穩地落在了藍風的手中。
「妳不能再喝!」藍風簡短地說。
阿曼眼楮一瞪,大聲說︰「我還要喝酒!我渴死了。」
藍風不理她,對那個女人說︰「給她水。」
丙不出所料,那女人能听懂他的話,立即端來水。
可是阿曼不接水,固執地大聲嚷著︰「不行,我要酒!」
另外一個女人立即一哈腰,轉身欲取酒。
「不許給她酒!」藍風聲音不大,但很有威力,那兩個女人都停住動作,惶恐不安地看看藍風,又看看滿臉通紅的阿曼,擦拭弓箭的男人也轉眼注視著他們。
阿曼生氣地瞪著藍風看,氣他為什麼不能溫柔地遷就她?
藍風低頭撥弄火堆,吃著馬鈴薯不理睬她。
「我就是要喝酒!」見他一直不理她,阿曼大聲喊叫期望引起他的注意。
藍風冷峻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掃。「如果妳要喝,我現在就走,讓這兩個男人送妳回家!反正他們是妳的族人,會保護妳。」
「不行!我就要你送!」阿曼蠻橫地說。
「那就不要再喝,我從不跟醉醺醺的女人打交道!」藍風態度堅決。
「我從來不會喝醉。」阿曼還在爭辯。
「那麼妳喝,我走!」藍風不容分辯地拍掉手里的渣屑,站了起來。
阿曼委屈地紅了眼眶,賭氣地說︰「喝水就喝水,干嘛威脅人!」
然後她奪過那女人一直拿著的水「咕嚕」喝了一大口,將木碗摔在地上,飛濺的水花在火爐上引起一陣「啪啪」聲。她惱怒地說︰「這下你滿意了吧?」
藍風淡然一笑道︰「我只是要妳選擇,無所謂滿意不滿意。」說完他出了門。
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阿曼這次可是踢到鐵板了,心里的那股悶氣憋得她想大哭更想大罵。
往日她要是發脾氣時,大家都會爭先恐後的安撫她,可現在那個氣得她吐血的男人卻絲毫不理睬她,只是徑自走到他的愛馬前整理馬鞍。
「死藍風!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我!你就是想甩了我,我……打你!」她突然失去理智地沖出去跳到藍風背上,仗著幾分酒氣掄起拳頭就死勁地捶打。
她的拳頭砸在藍風硬實寬厚的肩背上,對藍風來說毫無影響,可是她的粉拳就倒霉了。才幾下子,她的拳頭已經痛得麻木。
藍風適時地將她抱轉到身前,二話不說地躍上飛羽,對那幾個震驚地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的人說了聲︰「打擾了!」
然後馬頭一轉朝著山林奔去。
「死藍風!毒心爛肺的藍風!殺千刀的藍風!……」被氣瘋了的阿曼捂著疼痛的拳頭惱怒地罵著,心中恨不能找到一個法子發泄心里的氣。
藍風仍然不理她,只是催馬奔跑,對她凶狠的謾罵毫無反應。
轉過山坡後,他放慢馬速,四處尋找,終于他看到了要找的東西,他一低身,拔起了一棵像馬蹄蓮似的植物。摘下上頭的葉子,抓過阿曼的右手,將那些葉子包在她紅腫的手背及指關節處。
「你干什??」正越罵越沮喪的阿曼被涼涼的樹葉一刺激,睜開了眼楮。
「別動!」藍風抓緊她的手,命令道。
將葉子放好後,他抽出手帕,將蓋著葉子的手包扎起來,再打了個結。這才
松了口氣道︰「好啦,過會兒就不痛了。」
阿曼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的眼楮。
天哪,剛才在木屋里冷漠地阻止她喝酒,無情地威脅她、公開地羞辱她的男人會是眼前這個細心地替她包扎傷口,安慰她不會再痛的男人嗎?
他此刻的眼神溫柔得彷佛可將人融化其間,而那正是午夜夢回時她早已熟悉的眼神。
她搖搖有些暈眩的頭,想再看清他,可是眼前的他似乎有兩個影子。最後她只好放棄,大著舌頭說︰「哦,對不起,我好像不該那樣罵你。」
然後她頹然地靠進他懷里,睡著了。
藍風看著她因為酒醉而紅艷的臉蛋,苦笑著搖搖頭。
這女孩真是個迷,既單純善良,又刁蠻任性;有時讓人恨得想掐死她,有時又令人心生憐惜想寵她。
趁她熟睡時,藍風總算能將她的姿勢調整一番,扯開她緊纏在自己腰上的手,再將她的腿分開,讓她跨騎,讓她的身子靠在自己胸前,這樣他的雙手則可輕松地環繞著她的腰,不會讓她有危險,也減輕了馬肋部的壓力。
等一切弄完後,藍風感到身體輕松不少。再看著腦袋抵著他的肩窩沉沉熟睡的阿曼,他不禁要感謝那碗酒了,否則她怎會如此安靜地任由他這麼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