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有耶。」古殷殷想了一想後,搖搖頭說道。
「真的沒有?」
她用力搖頭。「他幾乎都不怎麼跟人說話的。那一天他救了我,並且引薦我來治王府時,前後加起來總共也只听他說了不到十句話。」
「奇怪了,行善施惠並不像是他的為人作風啊……」峻德治疑惑地撫著下顎低語。
「你說什麼?」古殷殷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注視著他好看的手指和下巴。
「沒事。」峻德治露出淺淺笑容。「你說那天九指老先生救了你,是怎麼一回事?」
她發現他的笑容更容易讓人失神,趕緊將視線垂到地面,不敢再放肆地直盯著他瞧。
「我本來是跟織作坊簽了賣身契,幫織作坊浣紗。織作坊老板因為生意快垮了,所以將我高價賣給城里紅袖坊的嬤嬤,我听到消息後就趕緊逃走。沒想到在大街上被他們逮到,剛好九指老先生經過,他就給了嬤嬤一張銀票,把我買下來。然後又給了我一塊小木牌,要我來這里,他說有人會收留我,所以……」她的視線在地上、桌角、左右邊游移著,就是不敢看他。
沒有想到,她單純的嬌羞反應,卻被他誤會為心虛的表現。
峻德治從椅上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到她面前,嚇得她向後退了兩步。
「我很好奇,他與你是真的巧合相遇,還是他特意安排的?」他輕柔地說道,目光深沉而尖銳地仔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我、我跟老伯素昧平生呀!」被他銳利得幾乎刺穿人的眼神瞪著,她雖然不明白他態度轉變的原因,雙肩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那個人做事一向有目的,絕對不做無條件施恩的事。你想,我會信你嗎?」峻德治冷笑。
她驚愕地抬起頭,終于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你以為……我進治王府是有目的的?」古殷殷用力抓著布巾,小臉上盡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是被九指神算安排進府的,所以我無法相信你。其實,我更該做的事,就是要人馬上把你攆出去。」他很坦白地告訴她。
她眨著眼,不讓眸中的水珠掉下來。
「你、你這樣疑神疑鬼的,真是有毛病!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與那位九指老先生萍水相逢,完全不認識。如果治王府真的容不下我的話也沒關系,我很有骨氣,寧可睡在大街上,也不會死賴在這兒的!」她一臉受傷地用力跺腳。
峻德治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低低笑了兩聲,再度恢復先前溫和的表情。
「那麼,你不想討回洗衣錢了?」他的話有些調戲的意味。
「不了,您是治王,我實在不敢討什麼錢。反正我也吃了您治王府的幾天米飯,為您洗一件衣裳,算是抵過了。」她沒好氣地回答。
「什麼都不求?」他好奇地問道。
「我可以頭也不回地馬上走出去!」她咬牙瞪他。
「如果我是個壞心的主子,硬是要扣留你,讓你進得來、出不去,你打算怎麼辦?」她直率的反應,逗得他愉悅萬分。
「啊?」
她張大眼向後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抓著布巾護在胸口。
峻德治忍不住大笑。
「有趣的丫頭,你就留下來吧!把剛才的話忘了,當我什麼也沒說,知道嗎?」他狀似寵溺地輕輕點了她額頭一下,便與她擦身而過,走出書房。
迸殷殷一手抓著布巾,一手撫著被他戳了一下的額,呆呆地看著他走遠。
「我怎麼一點兒也不懂他在想什麼?」
留在治王府,到底是好還是壞?有個這麼難捉模的主子,似乎也不是一件好差事……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一切都邊瞧邊辦嘍!」她聳聳肩,走到角落端起水盆,低著頭走到門外,順手就往右邊的花圃上潑過去。
不料,一個驚詫的嗓音從她潑水的方向傳過來
「唉呀!你怎麼潑我水?」
迸殷殷猛地轉頭一瞧,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治……治王?!你怎麼站在這兒啊?」她的聲音拔高到變了調。
峻德治狼狽地拍了拍衣裳,只見腰部以下全被她潑濕了。
「真是怪了,兩次的見面,我都是濕著衣裳啊!」
他苦笑地搖著頭。
她則張口結舌地抱著水盆,完全喪失了反應能力。
迸殷殷燙紅著臉幫峻德治換掉濕透的外袍。
臉紅的原因有二,一是為了自己方才的失手意外感到發窘;一是靠男人那麼的近,讓她不自在極了。
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峻德治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眼,老是往她身上瞄,抬臂轉身的動作,說配合也不太配合,讓她幫他換衣裳換到整個人累得氣喘吁吁,渾身是汗。
她從沒服侍過別人更衣,更別說是一個身材比她還高大的男人,所以她從來不知道這個工作看似簡單,做起來還真難,竟然會花費她這麼多的力氣。
「真是怪了,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穿個衣裳竟然會這麼累人?」她喃喃自語,伸臂環過他的腰,在他腰間努力系上腰帶。
突然,房里詭異地發出一聲「啪」的聲響。
「啊!不會吧?這麼粗的腰帶也會斷?」古殷殷驚呼 聲,不可置信地望著手上斷成兩截的腰帶。
峻德治低頭,似乎也有點兒不相信。
「你的手勁這麼大?這條腰帶很厚,就算是大男人也不見得扯得斷呀!」
「我……我真的不知道呀……」古殷殷不知所措地捧著斷腰帶。
「算了,再拿一條來。」
「是……」古殷殷迅速地再為他找來另一條腰帶,和他身上那好幾層散開的衣擺重新戰斗。
「你必須要習慣你的工作,並減少差錯,這樣才能勝任我的貼身婢女。今天有空時,最好快點找人教你朝服的穿戴方式。現在我身上穿的只是輕便的日常服,還不怎麼麻煩。明天早上我必須上朝,到時你若是因不熟悉那一大套穿法繁復的正式朝服而誤了我的時辰,就別怪我趕你出府了。治王府不收手腳不俐落的婢女。」他垂眼提醒她。
「是,我今天一定會學好,明天早上絕不會耽誤到您的上朝時辰。」她乖乖地應聲。
由于環腰的動作,她的小臉無可避免地微微貼靠到他的胸前,小手也從他的腰間拂過去。
他的外形雖然斯文修長,但衣袍底下的身軀其實非常精瘦結實,不管是他的胸口還是他的腰間,觸模到的都是堅硬如石的肌肉,一絲贅肉也沒有。
「你的臉好紅啊!」當她終于為他系妥腰帶,大功告成地抬手抹汗時,峻德治低下頭,好玩地伸指在她的臉頰上刮了一下。
「別亂模!」她撫著臉後退一大步。
「我從胸到腰,渾身都讓你模遍了,你讓我模一下臉,這應該才公平。」他似真似假地對她說道。
「我是為了幫您更衣,不得已才踫到的。不然您示範一下不踫身子的更衣法。」她皺眉輕嚷。
「你要讓我示範嗎?」他挑挑眉,一臉感興趣的模樣。
「才……才不要!」她緊張地用雙手環住身子倒退一步。
開玩笑,讓他為她換衣服?
到時被模遍身子的人就是她了。
峻德治愉快地笑了一下,似乎覺得達到逗弄她的目的,于是恢復正經斯文的神色。
「衣服換好了,我們出去吧。」他打開門,大步邁出房門。
「去哪兒?」她在落後一尺遠的地方喊著。
她踩著細細碎碎的步伐,幾乎用上小跑步的速度,但還是跟不上他的長腿。
「跟我去涼亭喝茶賞花,順便等著見你的恩公。」他轉頭看到身後那跑得滿頭大汗的小不點,挑了挑眉後,偷偷放慢腳步,讓她跟上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