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瀲眉微微蹙眉反駁。「我哪有瞥扭?你搞錯了吧?」
「還說沒有,這陣子躲我像躲債似的。」他不以為然的抱胸倚向床柱。
「躲債?是誰害得我顏面掃地?要不是你,我會羞于出門見人嗎?被人誤會成那樣,誰還抬得起頭?」她霍地轉身怒瞪他。不說她還沒氣,越說就越火。
「還有,大家都想歪的時候,你的嗓門在哪里?你的舌頭在哪里?一聲不吭的,分明就是想陷我于名節不保的境地。」她的手指一記又一記的,戳著他厚實的胸膛。
「喂,女人,妳那時還不是一樣!平常潑悍得很,真正要施展的時候,又乖得像只貓咪。誰知道妳是不是甘願的啊?」他不耐煩的一掌拍掉她戳得他不舒服的手指。
此時,戰火再起,先前親密羞赧的氣氛一掃而空。
「你、你那時不要吻我,不就好了?」
「妳不要突然沖進我房里,不就沒事了?」
「誰叫你喝得爛醉,還讓人用牛車給送回來?」
「我只是被酒醺暈了一下,又沒真的醉死!而且妳管我喝不喝酒?管得太多了吧妳!」
「我是你的大夫,就有權管你!你的傷還沒好,哪能沾酒?」
「夠了,女人!」峻德齊面色一沉,出其不意的突然伸手將她推倒在床上,決定自己的耳朵已經受夠了她的嘮叨。
「你要做什麼?」朱瀲眉驚嚇地叫了一聲。
「封住妳的嘴。」他霍地撲了上去,吻掉她所有的抗議。
安靜了?不錯
良辰莫負呀!
※※※
垂帳內一雙人兒的喘息聲平復不久,突然傳出一聲驚訝的問句。
「妳、妳是處子?」嘎啞的男性嗓音猶帶一絲明顯的情潮。
峻德齊無法置信地看著凌亂床褥中央的落紅,竟然結巴了。
頰畔嫣紅未散,听見他這句話,朱瀲眉矯俏的臉頰頓成氣忿的嫣紅。
「我又還沒嫁人,當然是了。」她含嬌帶嗔地瞪他一眼,不自在地拉過被褥,裹住自己果里的身子,也一起掩住那塊羞人的洞房「證明」。
「那、那妳七個孩子……」峻德齊搔搔頭,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我收養的孩子。」她嘆了一口氣,稍微對他解釋了每個孩子的來歷。
「呃、那七個孩子不是妳生的?」峻德齊愣了一下。
「廢話!我又不是豬,哪能一口氣生出一窩?」大概是氣過頭了,她的回話顯得有些粗魯。
如果他再繼續笨下去,她絕對會一腳將他踹下床去。
峻德齊神情復雜的望著身旁嬌顏。
雖然孩子們的長相個個都大不相同,但他從未懷疑過那七個孩子不是她的親生孩子,因為他們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親娘和一群蘿卜頭的組合。
沒想到,那些孩子全是她在戰場廢墟里撿回來的孤兒。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她。「妳收養這些孩子,是打算要他們將來為妳做什麼事嗎?」
朱瀲眉愣了一下,像是有些听不懂他的話,想了一會兒後,神色怪異的瞥了他一眼。「這些孩子長大後,自有他們的人生要過,他們過自己的生活都來不及了,我還會要他們為我做什麼呢?」
他的心大大地震動了一下,兩道濃眉緊緊地鎖成一條線。
他也是戰火廢墟里的孤兒;是峻德天龍在一間小破瓦房里找著了瀕臨餓死的他,將他帶回去教養成人。
當年峻德城主會找上他,听說是由于一位叫「九指神算」的大師指點。
那位算命師說他的命格奇佳、資質特出,與其它三個男孩內外相輔,將來絕對能助成峻德城的天下大業。
雖然他知道峻德天龍收養他、教育他,是為了日後幫他取得天下,但他還是對他心存無限感激。峻德天龍提供了他優渥舒適的環境,那是許多與他同齡的孩子所無法擁有的。
目睹了同伴一個接一個活活地餓死、凍死,饑寒交迫面臨死亡的那一刻,他永遠無法忘懷峻德天龍及時伸出援手的恩情。
因此,他懷抱著這一份永生難忘的恩情,從年幼時便不斷的督促自己、鞭策自己,成長後一定要竭盡心力,接管義父托付給他的城內政務。
將一身才能所學,加倍回饋傍義父最重視的峻德城,對他而言,是天經地義的事。
為了峻德城、為了義父,甚至為了義父的願望,他可以付出生命、付出一切。
但是,朱瀲眉和那七個孩子之間的感情,卻打破了他認定了一輩子「施予」與「回報」的信念。
朱瀲眉看到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忍不住失笑。
她拉著被子掩住胸口坐起,伸出軟女敕修長的小手,像安撫孩子般的拍拍他的頭。「表情這麼呆?你怎麼了?」
朱瀲眉的溫暖笑容,像是化成了一塊烙鐵,灼燙他的眼、他的呼息、他的胸肺。
就在迷憫愣然的一瞬間,他想起遺忘很久的娘。
記憶中的娘親,好象也曾似她那般溫柔地對著他笑、模著他的頭,口中還輕斥著。「你這野小子,又跑到哪里去玩得一身髒了?」
她是真的將自己當成那七個孩子的娘了。天底下,只有母親會對自己的子女無偏無私的付出。
他在她身上,彷佛看到了當年娘的影子。
這一刻,峻德齊有如撥雲見日般,厘清了自己的情感。他終于明了自己為何總是無法將眼光從她身上挪開。
她周身自然輻射出的溫暖,強烈的牽引著他失去已久的孺慕情感。
峻德齊沖動的一把抱緊她,將她連人帶被緊緊地抱在懷里;將自己忍不住泛出淚光的眼,深深埋進她沾著花香的發瀑里。
「哇──你、你做什麼?怎麼這麼粗魯無……」朱瀲眉被他嚇了好大一跳,氣急敗壞的想掙出他的懷抱。「峻、德、齊──你……」
「妳身上有娘的味道,好香。」他姿勢未變,固執的不肯放松手勁,聲音悶悶低低的,透入她濃密的黑發里,顫入她易感的心房。
朱瀲眉聞言,條然靜止下來,彷佛接收到他急速動蕩翻騰的情緒,她心口莫名的滲出酸楚的感覺。
餅了一會兒,她抬起手緩緩地貼上他結實堅硬的果背,輕閉上雙眼,靜靜的回擁住他。
「那些孩子很幸福,雖然無父無母,卻還能有像妳這樣的娘來疼,難怪在他們的臉上找不著一絲絲受過現實傷害的影子。」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動了動,將她一塊兒拉著躺下。
她無語而溫馴地棲伏在他堅實暖厚的胸膛上,听出他嘆息的語氣中有著不自覺的羨慕。
峻德天龍收養他們四兄弟,是因為相信他們長大後,可以輔助他的天下大業。
若是他們不再有利用價值,峻德天龍還會收留他們、在他們身上花費心思嗎?
也許,大哥峻德修就是因為失去價值,才讓義父不顧多年的親情,執意要將大哥審罪入獄。
突然間,某種異樣的思緒跳入腦中。
他急著抓住稍縱即逝的思緒尾端,心中覺得那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峻德齊不適地低吟一聲,忽地抱住頭,讓朱瀲眉略微受到驚嚇。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她擔憂的急急抱緊他。
「我好象想到什麼,可是又記不起來……」他將頭埋進她胸前,語氣挫折不已。
朱瀲眉呼吸一窒。「那麼,你有想起什麼嗎?」她的嗓音藏不住顫抖。
經過一段磨人的沉默,胸前的頭顱終于搖了搖,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氣。
「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了。」她一面輕輕地拍拍他的背安撫著,一面又心虛的祈求他不要記起那段回憶。
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