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官姑娘保重了。」
「阿鎖,你……」官鳳兒欲言又止,眼神在阿鎖和峻德平兩人之間徘徊。
「什麼事?」阿鎖被看得一頭霧水,仰頭向身後的峻德平求救,但看到他眼上的布條才提醒了自己峻德平看不見,根本無法幫她。
闢鳳兒本想啟口問些什麼,最後又搖了搖頭。她後退一步,小手偷偷放入師兄的手心中,引得官探時一震,隨即將她回握得更緊。
闢鳳兒的心頭溢了些甜。
「沒事。那麼,你們一路上多保重了。」不論她是否對阿鎖的性別看走眼、他們兩人之間又是如何,都與她無關了。
「告辭。」峻德平瀟灑揖手,挾著阿鎖離開村子。
一路上,阿鎖背著一個大包袱,絮絮叨叨地纏在峻德平身邊,不肯罷休。
「為什麼?為什麼?平主子你為什麼都沒告訴過我,你以前也曾瞎眼過?難怪我看你馬上就進入狀況,對于眼盲適應得很,一點也沒有一般人突然失去視力時該有的驚慌失措。」
峻德平笑而不答,一手搭在阿鎖瘦小的肩上,另一手拈著竹杖把玩,非常信賴地將自己交給阿鎖帶路。
他只開口指示往北走,隨後不管她問了什麼,他就是不再說話。
見他不打算回答,阿鎖不由得一陣氣悶,索性也賭氣閉上嘴,不與他講話。
沒多久,阿鎖忍不住無聊,干脆逕自唱起歌謠來,倒也自得其樂。
峻德平笑意盈盈地側著耳,傾听阿鎖嬌嬌女敕女敕的嗓音在空山密林里反覆回蕩,悠悠地撞入他的心間。
這種不問俗事的感覺,令他整個身心都放松到最極致。此時他什麼都不必想、什麼都不必做,就只有單純的小阿鎖伴在身邊,听著她的歌聲,穿林過溪。
「咦?平主子,前面有一條小溪耶!我們過去泡泡涼可好?」阿鎖興奮的聲音條然在耳際響起。
呵──她已經忘了自己正與他賭氣不說話了嗎?
峻德平含笑點頭。「有何不可?」
阿鎖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牽起竹杖,拉著他朝前方走去。
「哇,好涼、好涼。」小心翼翼地扶著峻德平到溪畔,確定他能安全的踫著水後,阿鎖也伸出手浸到溪水里頑皮地潑灑著。
峻德平慢慢解下眼上的布巾,低頭取水洗去眼上的藥漬後,試著張開了眼。
他毫不意外視線所及仍是蒙蒙一片……但是,眼角那點閃動不停的微光是什麼水面的波光嗎?
還來不及細想,閃光隨即消失,視線再度沈入重重合暗。
雖然是僅僅的短暫一瞥,但微秒如絲的弱光仍讓他產生些許驚訝。
他的眼……「平主子,看得到嗎?」阿鎖跪到他身邊,關心地盯著他的雙眼,心口忍不住的急跳。他的眼楮看得見了嗎?
峻德平轉過頭去,努力想對準焦距,無奈的是,他仍然看不到她的臉。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阿鎖咬了一下唇,濃濃的失望涌上眼眶,酸疼得快冒出淚來。
「沒關系,等咱們到了北方的大城鎮里,一定可以找到高明的大夫幫你醫治的。」她強顏歡笑地安慰他。
峻德平正要伸出手,條然听見幾個破空聲向他們飛來。
「阿鎖,竹杖快遞給我,你馬上找塊大石躲著別出來。」他突然沈聲命令,迅速起身面朝破空聲的來處。
阿鎖依言將一旁的竹杖拾起交給他後,機警地抱起包袱躲到了不遠處的大石後頭。
不多時,林中突然竄出一群身著粗衫、手持大刀的蒙面人。
峻德平閉眼傾听腳步聲和呼吸聲,斷定了來人至少有八名,不過每個人的武功平平,不像是來狙殺他的殺手。
「嘿,大哥,是個瞎子。」其中一個人眼尖的瞧出峻德平不自然的模樣,再看到他手上的竹杖,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測。
「大石後頭還躲著一個人哪!看他那麼寶貝的抱著那個包袱,包袱里的東西肯定價值不少。」
阿鎖聞言,身子縮了一縮,雙手更加抱緊了包袱,害怕的吞了吞口水,擔憂的雙眼不住地向峻德平的方向瞧去。
若是在平時,幾個山賊匪子根本對峻德平構成不了威脅,可是現在他的眼楮看不見,雙拳都難敵四掌了,何況眼前有八個人,他能安然而退嗎?
「有事沖著我來就好,那個包袱里只有幾件衣服,若是你們想要,給你們也無不可。」峻德平開口與他們交涉。
「媽的!老子要什麼還要你答應?兄弟們,上!」賊頭子突然大喝,提起刀就砍過去,其它人見狀也舉刀劈過去。
峻德平握緊竹杖,听到破空音就回身閃避,他並不想下重手傷人,所以始終只是揮著竹杖,又狠又準的抽打在山賊身上,痛得八個人抽聲喊疼。
「可惡!先把包袱搶了再說。」其中一人惱火,突然退出圍攻的圈子,直向阿鎖沖去。
「你……你別過來!別過來!」阿鎖一驚,抱著包袱跳到後頭更大的大石上,見他追來,又拚命向更後方的大石上跳去,這一跳,可跳到了水勢湍急的溪中央去了。
「阿鎖,別動!」峻德平手中竹杖增了殺氣,撞得更猛,讓山賊皆嚇退一步。別動?可是,山賊就要靠過來了啊!阿鎖張口結舌的瞪著滿臉凶惡的黑衣人,他們正揮著亮晃晃的大刀向她逼近。
「包袱拿來!」
「不要!」
山賊作勢伸手要搶,阿鎖拚了命的用身體護住,山賊一個不耐,舉起大刀就要朝她劈下。
「哇!」阿鎖驚叫一聲,縮起身子猛然向後一退,不料腳底瞬間踩空,整個身子向溪中墜下。
就在一瞬之間,揮下的銳利刀尖,斜斜長長的劃開她的衣服。
痛……她背上爆出劇痛,來不及叫出聲,整個人便墜入冰沁徹骨的溪水中,口鼻一窒,便不復知覺。
重物落水聲讓峻德平猛然一震,閃神之間,手臂不知被哪一個山賊劃開了一道口子。
「他媽的!老六,你有沒有腦袋?你連人帶包袱都逼落到水里去了,咱們還搶什麼?」其中一人見狀,氣急敗壞地怒吼。
阿鎖落水了?
「啊──」峻德平嘶吼出聲,渾身功力全貫注在竹杖上,失去理智的向四周瘋狂劈殺,一心只想趕到阿鎖身邊。
擋他者死!
八個人只有一瞬間的愕然,轉瞬間全都變成尸首不全的殘塊,無語問蒼天。
「阿鎖──」峻德平奮不顧身、跌跌撞撞地涉水沖向溪中。
只前進了幾步,溪水便已深及腰部,再向前,沖刷而過的水勢更加急猛。
這是條條深可沒頂的大溪?一明白此,他的心條然墜入絕望的恐慌深淵里。
「阿鎖!你在哪里?回答我!」
山谷一片寂靜,回答他的只有自己像頭負傷野獸似的狂喊余音。
他發狂地不斷將雙手擊向水面,頭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眼盲。
此刻的他為什麼是個瞎子?!
為什麼?!
「阿鎖──」
第六章
「阿鎖──」
峻德平在深及腰月復的冰寒溪水中,盲目而狂亂地搜尋著阿鎖的蹤影,激得四周水花飛濺。
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他明明聞到了水里的血腥味!但是阿鎖呢?
阿鎖在哪里?
「峻德治──」條地,他突然仰天瘋狂怒喊。
「峻德治!我知道你在這里!出來——」吼聲撼動空谷,鳥驚四飛。
「我在這兒。」一聲清冷的嗓音在岸邊淡淡揚起。
峻德平循著發聲的方向,大步涉回岸上,大手一伸,抓住了岸邊那人的衣襟。
「你果然在這里。為什麼見死不救,不肯對阿鎖伸出援手?」他悲痛欲絕的指責。
「你不是說你能保護她嗎?我又何必出手?」峻德治涼涼地諷道,表情一派自在,與峻德平怒焰沖天的激動模樣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