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主子……咱們……什、什麼時候才……才會到朗……日城啊?」阿鎖像只得了哮喘癥的老騾子,拚命喘著氣,一步拖著一步,幾乎就要背著大布包趴到泥土地上。
她覺得好累、好累,快要不行了……峻德平收回心神,一轉身才注意到可憐的書僮阿鎖已經快累癱了。
「可憐的小阿鎖,換我拿包袱吧!」峻德平同情心大起,不顧主僕身份,大手一撈,幫小書僮分些負擔。
他掂了一掂包袱的重量,俊秀的濃眉忍不住一蹙「包袱不重嘛!阿鎖,你越來越不濟事了。」他的語氣挑著濃濃的訕笑。
背上重量頓時一輕,阿鎖險險就要撲倒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恢復平衡,但在听見主子毫不憐憫的苛言後,一口氣喘不過來,終于重重地僕跌在地上。
不……不濟事?嗚嗚嗚她背著這不中用的包袱背到幾乎沒力,竟然只得到平主子的一聲訕笑?
阿鎖兩眼含著兩泡淚花,雙手握拳恨恨地捶著地,只覺得自己好苦命。若他沒提那個大布包袱,她心里還不會這麼不平衡……「跟著我東奔西跑這麼久了,怎麼還是沒練出像樣的體力和肌肉?渾身白白淨淨、細皮女敕肉的,怎麼看都像個耐不住操勞的大姑娘家。」峻德平的話,終于惹毛了阿鎖。
「大姑娘家?」阿鎖被惹毛了,忽地一下從地上跳起來。「誰比較像大姑娘家,平主子您心里有數!」她吼得整張臉脹得通紅。
阿鎖平常很任勞任怨,可是只要火氣一來,什麼身份地位全都會拋到九重天外,管他是誰,只要惹毛了她,照樣破口大罵。
「呃……小阿鎖,別激動。」看著阿鎖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楮,峻德平一手拎著包袱,狀似無辜的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開口安撫道。
深黑眼眸里,難以察覺的寵溺笑意從中一閃而逝。
十年前收養小阿鎖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逗弄小阿鎖會成了他生活中無比的樂趣泉源。
「別激動?我只要想到自己竟然為你背了一個不中用的包袱,走了千百里的路程,我就嘔!」阿鎖氣得十指成爪,舉在胸前,無法決定是要抓破峻德平的俊臉,還是他手上的大包袱?
「誰說這包袱不中用?它很重要的……」峻德平一面小心地把包袱藏到身後,一面小小聲地反駁,像是極怕阿鎖一瘋起來會抓破包袱泄憤似的。
「重要?里頭全是花俏得不能再花俏的衣裳行頭!除了姑娘家,哪個大男人會帶著一大包袱的衣裳行頭出遠門?」阿鎖不停地跳腳。
「錯、錯、錯!」峻德平聞言,馬上豎起食指,一臉嚴肅地向小書僮搖了搖指頭。「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何況我身為峻德城的大使,經常出使各城國參加正式場合,與各國城王相侯往來交好。我的衣著打扮、舉手投足,無一不代表我峻德城的門面和風範,所以怎麼能不慎重為之?」
「平主子,您這些話就留給外人听吧!」阿鎖輕嗤了一聲,沒好氣的一盤腿坐到地上。「阿鎖我每天幫平主子您打點更衣,您上朝拜見各國城主的正式衣裳也就那麼幾套,其余的衣裳配飾還不全是用來和公主小姐會面出游用的?」
峻德平皮相佳、愛漂亮的特性,幾乎人人皆知。也由于他的風采出眾、氣度瀟灑,所到之處,無不引來無數狂蜂浪蝶,隨時來上一段風流韻事。
「峻德平王」情場戰績無往不利,簡直跟他大哥「戰鬼」修王在沙場上的戰績有得拚。阿鎖諷刺地想,心里照舊冒出一圈圈酸酸的小漣漪。
峻德平聞言朗聲大笑,接著將包袱利落地甩上肩,轉身繼續沿著野草蔓生的林間小路走下去。
一見峻德平走遠,而且好像偷偷使了一些輕功,腳程越來越快,阿鎖終于緊張地從地上一骨碌地翻身爬起,很快的拍掉上的黃土。嘴上雖然嘟囔,動作倒是一點兒也沒遲延,拔腿立即向前追去。
「平主子,等等我啊!別走那麼快,我不會輕功啊!」阿鎖咬牙苦苦猛追。可惡!平主子分明在欺負她,包袱不用她背了,卻要她以比走路快三倍的速度運動和書僮阿鎖攪和了一下,峻德平發覺原本疲憊難忍的情緒恢復了大半。
此刻他一手勾著包袱,唇上帶著笑,悠然自得地輕踩草尖向前略微疾行。
他特別鐘愛小阿鎖,不是沒有理由的。
小阿鎖自從被他撿回來後,便讓他給刻意教養成心直口快的個性。如今小阿鎖果然也沒讓他失望,大剌剌地一根腸子通到底,完全掩住了原本該有的女性柔美氣質。
心思單純的阿鎖原本就不懂什麼叫曲意奉承,出了門,遠離峻德城平王府里的重重規矩,兩人之間的身份變得更加不是那麼重要;和阿鎖毫無顧忌的斗嘴嘲弄,成了峻德平周旋在詭譎多詐的城國外交之間,調劑身心的最佳靈藥。
突然,左側一聲奇異的聲響讓峻德平倏地收回漫游的心神。他雙眼微微眯起,警覺地傾听四面八方的動靜。
苞蹤者也隨著他疾行的速度追了上來,突然間,他有種感覺,對方似是要出手了。
也好,被追蹤了好些日子,著實讓他有些不耐煩,干脆就在這樹林子里把他們給解決了。
峻德平擔心落在後頭的阿鎖,不著痕跡地緩下腳步,等著阿鎖靠近。
當阿鎖接近後,峻德平暗施內力,不由分說將包袱打至阿鎖身上,打算將阿鎖推到安全處待著。
來人的目標是他,他不希望阿鎖被無辜牽連。
「呼、呼、呼……平、平……啊唉唷!」
阿鎖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還來不及開口,便被迎面飛來的大包袱嚇到,反射性地伸手接下包袱,結果包袱重重地撞向她心口,使她連人帶包袱地向後仰滾,翻了兩、三翻,滾進草叢深處。
「包袱保管好,別弄丟了。」撂下交代後,峻德平的身影像鳥兒一樣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左側林子拔飛過去。
包袱?又只管包袱還來不及吐一口氣抱怨,阿鎖就被迫緊緊地將包袱揣在懷里,以盡忠護包袱的姿態,滾進草叢里。
下一秒,她便被懷里暗藏的內力給震得昏死過去。
第二章
「唉呀!」
打算反制追蹤者的峻德平,幾個飛身後,快速撥開草叢,手中扇子幾乎揮下致命一擊,不料听見一聲細微到有些稚女敕的驚叫。
只見一個身著灰色粗布衣裳的女孩驚嚇得瑟縮在草堆里,背後還背著一個里面裝了幾個筍子的竹簍子。
望進一雙又愕又懼的深黑色水眸,峻德平有些愣了。
他追丟人了嗎?
「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峻德平緩緩收回差點錯殺無辜的折扇。
這年頭不平靜,是哪家的父母,竟粗心放任自家女孩兒在山里頭獨自行動?
一絲深遠到幾乎記不清的記憶猛然被挑動,他想起十年前初遇阿鎖時,她也是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當年的阿鎖是個老愛尖叫的小可愛,現在則變得喜歡對著他吼叫。峻德平的唇邊不自覺浮起微笑,溫柔的俊容讓女孩看得有些痴了。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你的爹娘呢?」峻德平蹲了下來,試探性的伸出一掌到女孩面前。
這個動作就像一個人想要靠近一只狂吠卻不會咬人的狗狗時,為取信于狗狗、讓狗狗熟悉自己的氣味而做出的安撫動作。
女孩圓亮的眸中快速地閃過似乎受到侮辱的慍怒神色,隨即又恢復成怕生的模樣,瞪著他友善伸出的手掌,全身戒備地向後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