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鳥兒不會逃出去?那不是動物的本能嗎?」無非疑惑地說。
「本來,養鳥人怎麼也不肯告訴別人馴養的方法,直到有一次,我和這個養鳥人一起喝酒,喝得興起,養鳥人才松了口。原來,他常常故意將鳥放出來,小鳥若是不听話飛到了外面去,他馬上將小鳥給捕回來,施以電擊,一次、兩次、三次,直到放出來的鳥兒不敢飛出窗外為止。」
「電擊?這就是冷娃被訓練的方式?」無非的心一冷。
「沒錯。冷娃的恐懼,是長久累積下來的可怕經驗,所以她就像那些被電擊豢養的鳥兒,絕對不敢逃跑。你想讓她自動離開江鶴,幾乎是不太可能。除非,你能將她的恐懼連根拔除。」
「你為什麼這麼清楚?」無非眯眼看他。
「因為,那個養鳥人呀--呼……咳、咳--別……別拉了……」羅老重重吸了一口煙,然後仰頭呼出。本想制造一些懸疑,吊吊無非的胃口,結果被脾氣日趨暴躁的無非一把扯住領帶,差點不能呼吸。
「快點說完。」無非的語氣十分陰森。
「正是江鶴……咳……」快……快放開啊!羅老的臉孔脹得通紅。
「是他?」無非驚駭地站起身。
「喂--咳、咳……放……放開--」死小子!站起來就站起來,干麼還扯著他的領帶不放?
他……他快不能呼……吸……了……
☆☆☆
江冷娃接到召喚後,一直惴惴不安,心頭不由自主地緊縮、發冷。
「老師,找我有事?」她站到江鶴面前,強自鎮定地斂眉詢問。
「冷娃,昨晚……睡得可好?」江鶴雙手搭成塔狀頂住下巴,對她露出含有深意的笑容。
他依舊是全身一絲不苟的斯文打扮,坐在高背椅上,交疊著雙腿,發亮的鞋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晃著。
江冷娃渾身一僵。
「老師為什麼這麼問?」
「過來。」江鶴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對她招招手。
「老師?」江冷娃猶豫地站在原地,十只蔥白的手指緊張地在背後用力絞住。
「過來呀,怕我嗎?」他臉上笑意未變,眼底卻變得森冷。
江冷娃急忙搖頭否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我一手從小養大的小女孩,不知不覺,已經出落得這麼標致?難怪!難怪有人對你這麼念念不忘!」江鶴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在江冷娃的臉頰上來回刮了幾下。
冰冷手指的觸感,在她身上激起一波又一波恐懼的戰栗。
江冷娃大氣也不敢喘,只是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地任他撫模她的臉。
「沒事了,你下去吧!」突然間,他像是對她失了興趣,收回手,意興闌珊地向她擺擺手,要她離開。
「是。」江冷娃暗地里松了一口氣,馬上轉身要離去。
「等一下。」涼淡的嗓音,有如鬼魅,從她身後追纏了過來。
「老師?」她馬上停下腳步,半轉過僵直的身子。
「以後,你出任務的時候,我會叫江嚴陪著你一起行動,免得你又遭到傷害而失蹤了。」
江嚴?老師找同伴來監督她出任務?
「我知道了。」江冷娃強自鎮定地吸了一口氣後,立刻轉身離去。
江鶴短短幾句話,已經將她的神經繃到最極限。
老師知道昨晚無非來找她的事?
如果真是如此,老師為什麼不抓了她和無非,而是遠遠的監視著?
走回房間的途中,她腳下越走越快,幾乎在走廊上就要跑了起來。
江冷娃覺得自己像只被貓抓在掌心玩弄的老鼠,已經失去生命的自主權,幾乎就要溺斃在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撕碎的恐懼里。
☆☆☆
「你不一起過去?」江冷娃轉頭看向身旁由老師指定「陪伴」的江嚴。
「老師只叫我在一旁看著。這個任務是你的,我沒必要幫你。事情結束後,回到這兒跟我會合,我在這里接應你。」江嚴冷淡地回答,沒有一句哈啦的廢話。
江冷娃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拎起背包,轉身走出隱身的防火巷。
這就是他們同伴之間的相處模式。雖然大家從小一起接受訓練,彼此之間卻沒有一絲多余的關懷和問候。開談的內容,永遠只有任務和命令。
江冷娃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高樓,又回身看了一下左右的環境,馬上打定主意向左方走去,打算沿著樓側爬到二樓的陽台上。
等一下目標會從高樓底下出來,左邊二樓陽台將會是居高臨下的最佳狙殺地點。
由于江冷娃的外表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樣,看起來毫無威脅性,因此在大樓門口駐守的警衛,並沒有對她駐足流連的舉動放在心上,頂多對她瞪了兩眼,想嚇退她似乎過多的好奇心。
無害的外表,就是個致命的武器。
江冷娃趁著警衛不注意的空隙,迅速翻上陽台,卸下背包,倒出槍枝零件組合好後,便搭著槍管,蹲坐下來耐心地等待。
一個鐘頭之後,門口突然有了些小騷動。
江冷娃扣住扳機,熟練地瞄準樓下。
妖孽!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讓江冷娃驚得松了手。
「冷靜!你現在在執行任務,不能出錯!」她對自己說著,手指重新扣上扳機。
殺人如麻的妖孽!
「不……不要再說了……」她的手指開始發顫,額上流下冷汗。
你是殺人如麻的妖孽!
「我不是--」她痛苦地對抗內心越來越大聲的指責心音。
她猛然閉上眼,奮力扣下扳機胡亂射了兩槍,隨即癱在牆邊,無法遏抑地啜泣起來,耳邊幾乎听不見樓下一片驚擾聲和抓人的吼叫聲。
「我不是妖孽……我不是……」她捂住耳朵,危顫顫地哭道,呢喃聲破碎在不穩定的空氣中。
「笨蛋!下面的人已經發現你的藏身處了,還不快逃?」倏然,一只大掌揪住她的衣裳將她提了起來。
「無非!」江冷娃一震,滿眼的不敢置信。
他……他怎麼在這里?
「快跟我走!」無非抓住她就要跑。
她愣愣地看了他幾秒後,接下來的舉動竟然是跨上陽台,想要翻出牆外。
「你要做什麼?跳樓自殺嗎?」無非被她的行為駭著,趕緊抱住她,將她拉下陽台,壓住她一起伏下去。
千鈞一發間,好幾顆子彈險險地從他們兩人頭頂掃過去。
「我不能跟你走!你放開我!放開我!」江冷娃在他懷里狂亂地掙扎,怎麼也不肯安靜下來。
「搞什麼?現在是危急關頭,再不走,沒時間跟你鬧。」眼見情勢危急,無非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抽出腰上的皮帶,將懷中掙動不已、不肯配合的江冷娃雙手綁上。
「你為什麼綁我?我不要跟你走!我必須回去!」江冷娃驚恐地尖叫扭打。
「只要再出一聲,我連你的嘴也堵住!」無非沒好氣地威脅,一口氣將她扛到肩上,迅速從大批人馬的包圍中逃月兌。
無非一路扛著江冷娃逃命,好不容易跳上車駛離槍擊現場,回到家後,他將江冷娃狠狠地拖拽到床上。
「唔……」江冷娃被甩得頭暈眼花,連方才的驚慌失措也甩掉了七、八分,只能俯在床上劇烈地喘息。
「冷靜下來了嗎?」無非站在床邊叉開雙腿,環著手臂,低頭看著她。
「你放開我!讓我走!」她狼狽地翻身坐起,奮力絞扭手腕上綁得牢死的皮帶。
「放開你之後,要去哪里?」他冷然地問。
「那是我的事!你沒資格禁錮我!」江冷娃大喊。
「當初你不是寧可死,也不要回去繼續殺人?為什麼現在又變了?」無非怒極地將她壓到床上。「我從來就沒變!以前我殺人,以後還是會繼續殺人。這就是我的命,我看清楚了!」力氣比不過他,她憤怒地舉起綁在一起的雙拳,往他胸膛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