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不明了為什麼要將她留下來。也許,他看不慣她這麼輕賤自己的生命吧!
「如果控制她的那個組織不肯放人的話,你打算怎麼辦?」羅老不疾不徐地捺熄手中的煙。
「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再說嘍!」他瀟灑地聳聳肩。
「你真看得開。」羅老佩服地搖搖頭。「喏,你妹妹的照片還給你。我已經把你妹妹梁雪的樣子傳送出去,也知會過道上的人,這段時間,暫時不會有人動你妹妹和準妹夫,你可以放心的去處理你的事。」他從口袋抽出一張照片遞還給無非。
無非接過照片,用指尖溫柔地摩挲著照片上正巧笑倩兮回望著他的女孩。雖然看了千百遍,他還是仔仔細細地又將照片上洋女圭女圭似的女孩看了一回,眼中溢滿濃濃的關懷和疼惜。
他封閉十三年的記憶,全靠這張他潛入趙寒疆辦公室中,無意間偷來的照片所開啟。
見到照片的瞬間,他受到絕大的震撼,憶起了遺忘十三年的親妹妹梁雪,也隱約察覺到父母似乎已經不在的事實。
後來他憑著些許線索追查,確定了當年爸媽果然在為梁雪買蛋糕的途中,雙雙出車禍死亡。
包令他啞然搖頭的是,梁雪心儀的男人趙寒疆,竟是當年釀成死亡車禍的車主。真相與愛情的沖擊,讓他們兩人苦苦掙扎了好一段時間。
失去了十三年的記憶重回他的腦子里,對趙寒疆該有的恨意,早就被時間沉澱。雖然他采取超然態度,看待妹妹和趙寒疆之間的感情。但是他認為梁雪還是有權利得知當年真相,所以,他稍微介入,揭發了事情的真相,讓梁雪自己去判斷她的感情歸屬。
據前不久的消息,他知道梁雪最後還是選擇了趙寒疆。
「既然這麼舍不得她,為什麼不直截了當的和她相認?」看著無非珍惜地撫著相片,羅老緩緩點上第二根煙。
「十三年的時間不算短,早已經人事全非,我也不再是她小時候所認識的哥哥。我怕她……會看不起我。」無非眯起眼回答。
梁雪看起來就像個需要小心呵護的瓷女圭女圭。而他,做過太多丑陋的事情,一身的髒污再也洗刷不掉,若是靠近她,只會髒了她純淨無垢的生命。
「如果當年我曾稍微努力找尋你的身世,就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了。」羅老的眼底有絲愧疚。
「你將被車撞傷的我從路邊救回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失去記憶,身上也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文件,大海撈針太困難了。何況,當年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他的命,是羅老給的,「無非」這個名字,也是羅老取的。
當時羅老對他說,不管幫他取什麼名字,都絕不是他原來擁有的,既然任何名字都沒有意義,干脆就叫「無非」好了。「無」、「非」,代表了虛無、不存在的意思。
「但是,也是因為我的緣故,讓你認識專走旁門左道的人物,學了太多不該學的東西,害得你如今想回頭都難。」羅老的眼中浮起更加明顯的懊悔。
「那個時候,為了生存,為了報答你,除了讓自己變得更強之外,沒有其他方法。」
羅老的行醫對像和作風都很特殊,生命經常受到威脅。當時十多歲的他沒有記憶,孑然一身,干脆拜了當時幾個受了重傷、送進與他同一層病樓的黑道人物為師,利用閑暇學槍法、學鎖藝、學武術,目的只是為了保護老是在生死線上游走的爛好人羅老。
「也許,你執意將那個小殺手撿回來,是你下意識的補償心理。」羅老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她真的很像你妹妹呢!」
「我再說一次,她是有些像雪雪,但是,我不會將她當作妹妹看。」他嚴肅地沉下嗓子。
「听到啦、听到啦!我年紀大歸大,耳朵還沒背。」羅老一臉受不住的模樣。
「等她的傷好一點,我想帶她離開這里。」
「要去哪里?」羅老詢問。
「帶她去玩。」無非露齒一笑。
「玩?」羅老有些意外。
「是啊!她好像很寂寞,似乎還沒有機會好好看過這個世界。也許讓她多看一眼,她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可愛。」無非深邃的眼眸往某個特定的方向飄去。
仿佛透過重重的牆,他可以見到那個被他開槍打傷的女孩,孤伶伶地躺在床上,在睡眠中依然蹙著眉細細喘息。
不知道她現在會不會醒來?有沒有在偷哭?
這個女孩總是讓他想到被他遺忘了十三年的妹妹梁雪。
這十三年來,他的妹妹是否也像冷娃這個小女孩一樣,背負著沉重的愁思,不知在多少個黑夜里,偷偷的蒙被哭泣?
想著、想著,他仰倒在沙發上,慢慢沉入睡眠,繼續讓下意識到夢里尋找他十三年前空白的生命……「哥哥,爸爸媽媽怎麼還不回來?」穿著白色洋裝的小女孩,打扮得像個洋女圭女圭。她一直期待著爸媽趕快將她的生日蛋糕買回來。
「我怎麼知道?」十六歲的大男孩不耐煩地回答,尚在變聲的嗓音因不悅而顯得更加喑啞生硬。今天他一放學,立即沖回家丟下書包換了衣服,急著要出門和同伴會合,準備好好廝殺一場。上回三對三的斗牛籃球賽輸了,這一次一定要扳回面子。但卻在出門前一刻被媽媽攔下,說今天是雪雪的生日,他這個做哥哥的不能缺席。他只好乖乖的放下籃球,陪著妹妹在家等他們去買蛋糕。爸媽明明說會快去快回的,等他幫雪雪唱完生日快樂歌,吃完蛋糕後,一定會馬上放他出門。可是看現在,他注定要遲到了。
他焦躁地不停抬頭看著壁上的鐘。約定的時間快到了,爸媽卻還不見蹤影。
「哥哥……你是不是在生氣?」女孩小心翼翼地看著哥哥的臉色。
「都是你、都是你!生日蛋糕可以晚點再吃嘛。干麼一定要向爸媽吵著現在就要吃?吃吃吃!胖死你。」他長臂一伸,抓過小女孩,一手環著她的小肩膀,一手壞心地猛揉她的頭頂。
雪雪的發絲天生柔細鬈曲,經他這麼惡意一揉,頓時揉出一坨糾結不堪的鳥窩。
「哇!不要再揉了啦!媽媽好不容易幫我梳整齊的……」小女孩哇哇大叫地掙扎。
「你活該!」大男孩沒有同情心地嗤了一聲。
突然間,電話鈴聲大作。
「喂!」男孩接起電話,沒幾秒後,臉色倏然大變。
「怎麼了?」小女孩被他的神色嚇到,雙手模著頭頂,在一旁等哥哥講完電話後,低聲囁嚅問道。「你在家里乖乖等著,不要出去。爸媽出事了……」大男孩慌了手腳,心髒跳得飛快,他隨意安撫妹妹一下,便急忙沖了出去。
「哥哥……我好怕……」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惡耗,小女孩不安地向哥哥離去的方向伸出手。
在夢里,無非又急又喘地不停跑著,而路像是沒有盡頭似的,怎麼跑也跑不完。
一陣刺耳恐怖的煞車聲突然在夢中響起,同時之間,妹妹快哭出來的稚女敕童音,從他突然爆出劇痛的身軀後頭追了上來,回繞在無邊的沉寂幽夢里……「哥哥,快點回來……我會怕……」
☆☆☆
沒有意義。
活著,對她來說,還是一樁沒意義的事。
江冷娃雙眼空洞地望著窗外。
她真的不知道自已被生到這個世上,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為了要來制造人間的殺戮嗎?
一只小鳥不知從哪個地方闖進她房間。
一陣拍翅聲吸引她的注意,抬頭一看,發現了一只迷途闖入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