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的笑容,真的礙他的眼。「以後,我不笑就是。」
委屈的音調,刺得他心里一陣難受。
「我不是要你不笑,你的唇很干,這樣笑會綻裂。」他突然翻身下床,從桌上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
韓真啞然,呆呆的抬手撫了撫干渴的唇瓣。
「先喝杯水,你好幾天沒正常進食了。」他坐在她身側,一手支住她的頸項後頭,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她扶坐起來。
韓真無力的偎靠他有力的臂膀,頭輕倚在他的胸膛前,就著他的手,慢慢地啜飲清水。
喝了一口,才察覺自己身體極度渴望水分的需要,等不及他緩緩的傾注,她干脆抬起雙手捧住杯子,想一口飲盡。
「別急,會嗆到。」靳碩南皺起眉。
話才說完,慘劇便應聲出現。「咳、咳……咳……」
「原來你性子也有這麼急的一面。」他拍撫她的背。
他還以為不論何時何地,她總是溫良婉順的應對所有事。「我口渴。」喘息了一陣,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眸辯解。
「還要不要?」他挑起一眉,搖搖空了一半的水杯。
「夠了。」她想一想,隨即搖頭。
「才半杯,夠了?」他看看杯子,又看看她,然後竟然抬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干麼也喝水?而且還是她喝過的?
「你……唔……」她才要開口問他,下一瞬便明了他的怪異舉動。
他正以口哺水給她!
毫無心理準備的承接他的吻,她被動的徐徐飲啜他用唇舌遞送過來的甘甜汁液,親密的姿態燒紅她女敕薄的芙頰。
他放開她的唇,她才喘息一會兒,不料他又喝了一口水,再度低頭攫住櫻唇。
「唔——」她想閃躲,卻渾身發熱,虛軟不已。她又發燒了嗎?韓真昏昏沉沉的想道。
就這樣,靳碩南來回哺渡了數回,終于將杯里的水全數讓韓真喝下,韓真的唇瓣也開始泛出珍珠般的健康光澤。
他滿意的輕撫上她的唇,這兩瓣柔女敕,讓他掛念了好些天。
這幾日看她病著,望著她一日干過一日的粉唇,即使心疼的想觸模,卻怎麼也舍不得驚擾她。
「下回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免得教人麻煩。」他皺眉訓令。
像是責備的話語,卻綿綿潤潤的浸入她的心窩。
「夫君,你將我放在心里的哪個位置?」突生一股勇氣,她大膽仰首問道。
「你叫我夫君,我當然將你當成我的妻子。」溫溫涼涼的,沒有濃烈的愛意。
他的回答像天經地義,像順勢的應答,客觀得沒有一絲個人的感覺。
「是嗎?」她有些失望。「那麼,妻子的位置又在哪里?」不死心的,她再問了一次。
「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如果你願意,我會空出一個位置,讓你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待著。如果你想背離我,我也會不顧任何情分,加倍奉還。」他盯著她的眼,慢慢說清楚。
這已是他思考後,最大的讓步,若她決定棄甲誠服,他會收她,若是她選擇背叛,他絕不會讓自己對她留情。
韓真一听,則是沉了心。「你還是沒回答我。」她低語。
回應她的,是一逕冰冷的沉默。
他只是抱著她,卻不再開口。他像個狡詐的商人,給她一線生機,也給自己一絲後路,就像談一筆交易,即使在商言商,都不免各自留個轉圜余地。
她努力的望進他深不可測的眼底,卻怎麼樣也探不出他的心思,也辨不出他話里透露出的訊息。
挫敗地,她收回視線。再看下去,只怕自己反而被他瞧得透徹了。
他的話,一直隱晦不明,像是一道謎,向她暗示著什麼。可她腦子笨,無法和他斗智,只能又驚又慌的一步一步被他推著走。
想起上一回娘親手信遺落在房里的事件,直到現在,她還懷著深深的恐懼和疑惑。可是他正常的表情行為,又讓她感覺不出事跡敗露的異樣。
不斷的猜測他的心思,不斷的解剖他的言行,讓她疲累到了極點。什麼時候,她才能從爾虞我詐的攻防中解月兌,只當單單純純的韓真?
「對了,還有廟會嗎?」她隨口問道。
「大概你無緣參與。廟會只有三天,已經收市了。」靳碩南將杯子放回桌上,然後回到床上,抱她一起躺下休息。
「收了?」難得一年一度的盛大廟會,竟讓她給睡掉了?
她有些失落,幽幽地嘆一口氣,身子微微一挪,在他懷里覓了個舒適的角度,帶著倦意慢慢入眠。
她信任地蜷靠的姿勢,使頭頂上那雙微微眯起的黑眸,閃過一抹復雜的流光,他一瞬也不瞬的注視酣睡的人兒。
餅了許久,像是感到累了,也逐漸放松四肢,合上眼瞼安穩的休憩。
窗外銀白色的月牙靜靜掛在樹梢,像是老天開了一個笑口,無聲地輕嘲……
兩樣心思,一樣的矛盾!
☆☆☆
新羅山上
羅騰久龐大的身軀懶懶的斜躺在鋪著虎皮的大王椅上,身下的那張虎皮,就是讓他不得不欠下韓家一個恩情債的禍首。
五年前,要不是逞一時之能,單槍匹馬捕獵老虎,輕忽之下被臨死的畜牲反撲咬中,也不會被路過的韓秀才一家人從山溝里撿到,白白欠下一筆債。
不過,人死恩情散。既然韓秀才病死了,他也沒必要繼續養人家的妻女。
除非,那對妻女歸他所有,可惜的是,那女兒讓他假扮成新娘給送下山去,肯定早已讓人吃了。
至于韓秀才的妻子……嘖!想到就悶,不提也罷。
「怎麼樣?韓真那丫頭有沒有偷到什麼情報?」那女娃兒當初膽敢和他討價還價,勇氣不小。這段日子,希望她不要叛降生變,橫生枝節才好,她這枚棋子,還有用處哪。
「韓真說,靳家正和官府談一筆運貨的買賣。」元子奎恭敬的站在大廳底下,低著頭回答,身上仍是喬裝打扮的乞丐衣裳。
「運貨?三歲孩兒也知道,要運貨,官差手底下人多得是,不會自己派人嗎?」真是笑話!听起來分明就是官民合作,又要來剿他的老巢了。
「我已經轉告她,要她不論听到什麼,都要回報,告訴老大。」元子奎馬上回話。
「好,很好,你腦筋很靈活,派你下山聯絡果然有用。」羅騰久撫著下巴,一臉贊許。
「全是老大英明,小的只是听從指示。」元子奎沒什麼高興的表情,嘴里自動捧出無意義的高帽子。
其實,他非常厭惡這個任務,每回見了韓真,總是被罪惡感緊緊的禁錮住,就快要無法呼吸。
他很想告訴韓真實情,很想救她月兌離苦境,可是,話在嘴里繞了一回,猶豫又猶豫,最後還是硬被他咽回肚里,什麼都沒說。
他不想背叛與韓真的友情,但是,他更不敢背叛羅老大!
羅騰久側眼觀察他,冷冷一笑。「你好像說得言不由衷嘛。」
「不,小的對老大忠心耿耿。」元子奎一驚,立即跪下去,頭壓得低低的。
羅騰久被元子奎誠服的動作逗樂,仰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起來。」羅騰久隨手一揮。「子奎,好好干,好好服從我,你的好處絕不會少。」
「我知道。」元子奎站了起來,頭仍是低垂著,看不清表情。
「不要背叛我,小子。否則,我會捆著你丟到山里去喂虎。」羅騰久輕聲地警告。
「是。」元子奎輕點頭,不再作聲。
「小伍呢?」羅騰久隨口問道。
「他在房里休息。」
「很好,希望不要讓我看到你帶著小伍,一起在山里和大貓玩耍追逐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