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這些。而且你已把靳府管理得極好,各司其職,有條有序,根本不用我操心。」韓真沒有野心,認真搖搖頭。
「是嗎?」他抬手拂去她臉上一道不太明顯的灰泥印子。「听說你一大早到後花園去了一趟,挖到什麼寶?」
「挖寶?我沒有啊!」韓真發傻,後花園有寶嗎?
「不是挖寶,難道是種花?」靳碩南抓起她的兩只軟女敕小手,抬高至兩人的眼前,有些刻意的一指一指細細端詳。
「我……我只是去透透氣,模了廊柱……還是欄桿……」韓真吞吞口水,懊惱的瞪著自己指尖上的塵污。
有人看見她到後花園?那麼,有人看見她打開後門拿信嗎?韓真開始坐立不安。
「那我該罰那些打掃庭院的下人,竟然髒了你的手。才說府里各司其職,有條有序,沒想到馬上出紕漏來了。」他輕抿嘴唇,露出嚴厲的表情。
「不是、不是。他們掃得很賣力,是我自己模髒的。」她緊張的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拼命搖頭,深怕他真的懲罰無辜。
「那你模的到底是哪里?」靳碩南臉上沒有笑容,定定的看她。
「後……後門石柱……」韓真低下頭,害怕的躲開他的視線,乖順的全招了。
「是嗎?後門常有人車來來往往的,蒙灰是自然的,叫人注意打掃就好了。」他沒再追究,反手用一只大掌將她兩手合攏包住,另一手輕拭她指尖上的灰塵。
「嗯。」韓真重新抬起頭,漾出一朵放心的微笑。
良久,兩人沒再出聲。
靳碩南專注地撫拭她蔥白細指上的塵埃,韓真則怔忡的凝望他一雙黝黑大手。
他的手好大,指節修長有力,和她的柔弱細潤截然不同。單個手掌就可以將她的兩手一起握住,仿佛也能掌握她的未來似的。
讓這個男人扶持的女子,必定一生安全無虞。而那女子絕不會是她。
她心底有些妒、有些酸,他的扶持、他的溫柔,只會到她背叛之日結束!
他說過,他要的妻子是對他全心全意、永不背叛。而她卻遲早要毀了他的信賴。
「夫君……」韓真小聲呢喃道。
「什麼?」靳碩南抬起頭。
「沒事。」她只想趁著還有機會時多喊幾聲。只有此時,她喊得理直氣壯。
「傻瓜。」他忍不住輕笑出聲,將她拉至他強健的大腿上,雙手親密環住她。
迷誘于那片胸膛的溫熱,她羞著臉,輕輕將小手擱在他結實的腰上,整個身子軟軟偎進他暖暖的懷抱里。
「對了,天快亮時,你怎麼叫冬梅端藥來給我喝?」韓真想起心底擱了好些時候的疑惑。
「你喝了嗎?」靳碩南狀似無意地瞟她一眼,語氣難以察覺的緊繃起來。
「全喝了。」她誠實的抬頭回答,注視他的眼中一片清澄。
「你身子太虛,昨晚甚至昏了過去,所以馬上讓柳大夫開藥,讓冬梅去煎。」有些回避的,他沒有餃上她的視線。
昨夜,她哭著在他懷里突然暈厥過去。當時他急得立刻沖出房門,將好不容易睡下的柳老頭從床上挖起來。
但是,當柳大夫磨磨蹭蹭的終于打開門後,他也清醒了。他開口向柳大夫要的,變成一帖防孕的藥方。
「噢……」韓真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千回百轉的念頭,一片單純的小臉因他的話全燒紅了起來。
難怪昨天晚上,她最後的印象還在他火熱的懷里,再來便完全沒了記憶,原來是自個兒糗人的昏倒。
「忘了問你,你現在身子還好吧?」他看著她粉艷的芙頰,眼眸微微眯起。
她看來似乎就像個潔淨的孩兒一般,未曾沾染過人世險詐。而他像足了正要開始利用她的純白的大奸人。
這股情緒,突然讓他的心頭蒙上一層烏雲,心情開始惡劣。
「我……很好……」天哪,他能不能別問了?她羞得直想鑽入地洞去。
「你手腕的傷該換藥了,我帶你去找柳大夫。」他倏然將她左袖一撩,露出腕上一圈又一圈的白布巾。
一片小紙頭幾近無聲的從她袖口飄墜落地。靳碩南突然繃緊下顎,微微眯起眼。
「冬梅。」視線從桌底下掃過又飛快收回,他不動聲色的叫喚冬梅進來。
「大少爺。」冬梅動作敏捷的出現在房里。
「你先扶夫人去找柳大夫。」他拉起韓真,將她交給冬梅。
「是。」冬梅像對待珍寶一樣,輕扶韓真。
「那……你呢?」韓真讓冬梅扶著,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眼底泄出一絲躊躇。
「我馬上就到。」靳碩南給了個保證的微笑。
韓真點點頭,隨即柔順听話地離開。
成功支開韓真後,他馬上斂住笑,冷著臉,彎身拾起紙片飛快細讀,隨即蹙著眉將紙片丟回原地,一臉火氣的走出房門。
不一會兒,他跨大的步伐輕易地跟上訝然回身、毫無心機的對他漾出一抹甜笑的韓真。
「你來得好快。」韓真溫柔的笑道,清麗的笑容有種安心的喜悅。
他沒說話,低頭看著她的笑容,卻覺得莫名刺眼!雖然早已知曉她的身份,但揣測是一回事,當真看到證據,心頭仍然旺盛的燃起一把怒火。
他不想厘清胸口紛亂的抑郁從何而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果然是詭騙狡猾的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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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再帶來,現在診不出狀況。」柳盛言白胡子一甩,硬是不理那個表現出一派溫柔、細心呵護小娘子落座的靳碩南,脈也沒診,便想將他們兩人統統趕出他的視線之外,省得煩心。
他曉得靳碩南帶來他媳婦,是要診斷那碗藥是否能有效杜絕懷孕,分明是不信任他的醫術和藥方,才不可能真是為了他妻子的健康而來。
而要他親手扼殺靳家子孫,讓他更加郁悶不已。
「人老了,連醫術也不濟了?」靳碩南也是不給好臉色的冷哼,他現在一肚子火,正嫌無處發泄。
「你……」果然!這個心機深沉的臭小子,果然不相信他的醫術!
「那先看看她的腕傷總行吧?別說你也診不得。」靳碩南繼續譏刺。
「你給我閉嘴!我就治給你看,包準她腕上日後連一條皺紋也沒有。我要是治不好,我名字倒過來寫!」柳盛言氣炸地撂下話。
隨侍在韓真身旁的冬梅忍不住噗哧一笑。
「夫君,別說了。」韓真偷偷拉了拉靳碩南的衣角,總是對她溫柔體貼的夫君,對年逾花甲的老大夫怎麼這麼不假辭色?
「一大早就這麼熱鬧?」靳馭北笑呵呵地從門外踱進來,對于一室的煙硝味視而不見。
「二少爺。」冬梅笑容加大的行禮,現在又來一個二少爺,看來這兒的炮火不會變小,只會滿天飛竄,更加壯觀。
「你這渾小子,一大早也要來找碴是不是?」柳盛言氣紅了眼,開始見人就咬。
「柳大夫,息怒、息怒,我只是以病患家屬的身份,來看看小嫂子。」靳馭北笑意滿面的高舉雙手澄清立場。
「兩只黃鼠狼,沒一個好心眼。」柳盛言轉身從角落一個大藥櫃里,捧出藥箱。
靳碩南冷冷地瞪他一眼,輕柔地拉起韓真左手置于茶幾上,認真囑咐。「真兒,柳大夫夸了海口要治好你的傷,日後若仍留有疤痕,記得盡量嘲笑柳大夫無能。」
「要嘲笑我?等到死吧。」柳大夫不客氣地推開礙路的靳碩南。「杵在這兒干麼?有本事自己醫。」
「大哥,放開嫂子的手,退開點。你的確擋到柳大夫看診的位置了。」靳馭北隔山觀虎斗,立場頗為中立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