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不知不覺松開手,林老爺乘隙逃開來。
「我先問你,你是不是姓賀?」
「你怎麼知道?」暗夜門主愕然。
「面容全毀的賀姓練家子不難找,可惜這幾年你躲得真徹底,不然早父子團圓了。」方流墨搖搖頭。「賀大夫,出來吧。我找到你兒子了。」他向門外喚了一聲。
眾人回頭,只見門口多了兩位風塵僕僕的身影。
「龍二爺……賀……賀大夫?」林嵐芷驚訝的認出那名滿頭白發、性情古怪的大夫。
難道,這十日不見方流墨的蹤影,是因為他忙著要龍二爺將賀大夫接來這兒?
林嵐芷抬頭,無言的望著護在她身前的方流墨。這短短的時日里,他究竟做了哪些事?這段路來回距離不近,他怎麼做到的?
「兒子,你差點鑄下大錯,恩將仇報。當年要不是莫少主已看出了你娘的死兆,只怕她會被我慢慢折磨至死,你娘活著一日,便是痛苦一日,我卻無知又固執,不肯承認我的醫術救不了你娘,也害得你面容全毀。」滿頭白發的賀大夫眼帶憂傷的望著自己五年不見的兒子。
「爹?」暗夜門主激動得紅了眼。
「放手吧。你娘是我害死的。」賀大夫的兩鬢抖動著,顯得更加老邁。
「爹……」他無法相信,朝思暮想的報仇念頭,竟然是一場誤會?
正當所有人凝神看向賀家父子,突然,一聲厲喝劃破眾人專注的視線。
「莫殷磊,你死吧!」林老爺不知何時,握著方才插在桌上的匕首,暗地里接近突襲。
「爹——」林嵐芷驚聲尖叫。
莫殷磊一手將王浣兒護在身後,只手輕松的擋掉來勢洶洶的襲擊。
「莫殷磊,我要你死——」林老爺隨即被人制伏,兀自叫嚷不休。
「爹……你為什麼……?」她的心涼了,泛紅著眼眶。爹難道不知道,莫家莊正為了救他月兌離險劫而努力平息事件嗎?
所有的恩怨,都該扯平了吧?
「我說兒子啊,你要檢討檢討了,怎麼那麼多仇家?」莫夫人搖頭嘆氣道。
人家那方父子團圓的戲碼還沒落幕哩,這邊差點就要血濺五步。
「林老爺,該收手了吧?」莫老莊主一臉嚴肅的看著林老爺。
「你們莫家害得我家破人亡,這筆帳,我絕對不會忘記!」林老爺氣喘吁吁地從牙縫里擠出話。
「夠了沒有?你的腦子里只有仇恨、仇恨,還有沒有你女兒的存在?」方流墨突然不耐煩的大吼。
林老爺嚇得立時噤聲。
「這段日子,你有沒有負起做父親的責任?你只是像個沒用的廢物,依靠著女兒的雙手去掙食物、去討生活,甚至保護你。你知不知道,你女兒為了你的病,幾乎淪落青樓?不知道對不對?你唯一知道的,就是訓誡她不可以做出有辱門風的事,對不對?你心里只有恨、只有怨,你將一直跟著你吃盡苦頭的嵐芷置于何處了?」方流墨一口氣吐露出所有的話。
林老爺啞口無言,甚至有些心虛地轉過臉,不敢直視女兒的視線。
「別說了……別說了……」林嵐芷嗚咽一聲,揪住方流墨的衣襟,將滿是淚痕的小臉埋進他暖熱的胸口。
心里甘願是一回事,但是有人幫著她大聲說出來,仍讓她控制不住酸苦的潮涌,一波一波的攪亂心頭池水。
「我……」林老爺望向不再天真稚女敕的女兒,心頭倏然被重重敲了一下,驚覺女兒何時出落成這般美麗的姿容?
難道,他真的太盲目,盲目到忘了他曾經捧在手心呵疼的寶貝女兒,甚至讓她吃盡了苦,而毫無所覺?
林嵐芷轉頭過去。「求求你們,放了我爹吧,他只是……」話還沒說完,她的臉色突然慘白冒汗,身子開始虛軟的倚著方流墨頎長的身軀,慢慢下滑。
她的月復部……好痛……像火燒一般,突來的劇疼從先前就不適的月復部為中心點,強烈的席卷全身,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嵐芷,你怎麼了?」方流墨驚覺不對勁,大手快速一撈,錮住她無力的身子。
「我……我……好痛……」只見林嵐芷難受得彎下腰,神色痛苦地捂著上月復,汗珠滿整個小臉,雙唇呈現駭人的死白色。
「嵐芷……」林老爺掙開制伏,滿臉驚恐的奮力接近她。
林嵐芷費力地抬起頭,想對爹微笑,想要爹放心。心里高興的想著,原來爹還是很關心她的。但是,終究力不從心,再下一瞬間,她便墜入黑暗里。所有的紛亂擾攘,全都被摒除在外,干擾不到她。
只不過,在身子騰空被人抱起的飄散知覺間,旁人興奮莫名的喊聲,仍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快、快,時辰剛好,將嵐芷和流墨送入洞房吧。」莫夫人揚聲催促道。
「搞什麼?嵐芷都昏過去了,這個節骨眼還玩?夫人你……」方流墨的語調氣急敗壞。
「發什麼呆?快一點喊送入洞房哪……就剩最後一個步驟了……流墨,抱好她直接進去啦,別誤了時辰,進洞房再看診不遲。」
「送入洞房——」
☆☆☆
她迷迷糊糊的醒來,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望著觸目所及的刺眼紅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間房八九不離十是個新房。
然後,她發覺之前劇痛如絞的月復部,正覆著一塊暖熱的布巾,令她忍不住又舒適的閉上眼。
突然,一個恐怖的意識鑽入腦海……
新房!
林嵐芷倏然睜開眼。
「醒了?」一聲濃重的嗓音從身畔響起。
一偏過頭,竟然和一個超大男性臉孔相對。
「啊——唔……」一聲驚叫被一只大手快速捂住。
「不想讓人誤會就別叫,現在大半夜的,吵了其他人,還以為咱們正在進行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閨房之樂呢。」方流墨懶洋洋的收回手,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她的臉倏然燒紅,馬上坐了起來,才發現兩人衣衫不整的,都只著了一件單衣。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你快走啦。」林嵐芷又驚又羞的推他。
「走?走哪兒?」他不為所動,僅僅勉強睜開眼楮,對她聊表尊重。
「回你的房間去呀。」
「我房間?就是這間啊。」他翻翻白眼。
「你房間?那我為什麼會睡在這里?」她茫然地瞪住他。
方流墨僵了一下,才張開晶亮的眸子對上她的。「不會吧?搞了半天,原來你還沒清醒。你忘了?咱們已經拜過堂,是真真實實的夫妻了。」
「拜堂?」像是鬧劇的經歷終于慢慢回到腦子里。「那樣也算?」她傻傻地問道。
「哼,不算?天地都拜過了,喜宴也請過了,就連你爹都首肯答應了。現在想反悔都太遲了。」方流墨一翻身,氣悶的將頭埋進繡著鴛鴦戲水的枕頭里。
「可是,怎麼我對後面的事完全沒印象?」林嵐芷迷惑的咬咬下唇。
「因為你後來昏倒了,還嚇壞了不少人,連你爹都失控的叫說他不報仇了,只要我們治好你。」她的昏厥竟然改變了僵持的局勢。早知如此,在幾個月前,他早就叫她昏倒了事。
「我……昏倒了?」她直覺的撫上隱隱作疼的上月復部。
「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幾個月以來幾乎沒放松過,瘦了這麼多,難怪損壞了身子。只要靜心調理,身子就可以慢慢恢復了。」
「哦。」她愣愣的點點頭。
「我爹……不報仇了?」
「他自己說的,後來還和老莊主夫婦盡釋前嫌,有說有笑的聊了一整晚。」
「那麼……賀大夫和暗夜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