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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林嵐芷緩緩地醒了過來。
「少夫人,她好像醒了。」洗春壓低聲音,悄悄地說道。
「唔……」她的胸口好痛、好悶,每一口的呼吸就像是火焰燒灼而過。
「林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浣兒坐在床邊看顧她好幾個時辰,直到她漸漸轉醒,她才放下心來。
「少夫人……」林嵐芷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又抬頭看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四周,不敢猜測自己身在何處。「這里是……」
「這里是岩葉山莊。我們將你帶了回來醫治你身上的傷。」浣兒柔細的聲音澄清她心底的疑惑。
「我……」林嵐芷一手抓著胸口,有些喘不過氣。胸月復里頭仿佛有一道火炬正在燒著她的五髒六腑。他們真的將她帶回山莊了?
「對不起,大哥太沖動,竟將你踢傷了。」浣兒的眼里有些愧疚。
林嵐芷苦笑地搖搖頭,「無所謂,反正是林家虧欠你們的。」
「怎麼這麼說?」浣兒不敢相信這句消沉的話出自她的口中。依她的個性,應該是火辣地反擊回去,而不是如此逆來順受。
洗春也眨了眨眼,一臉好奇地看著這位似乎轉性的小姐,心里泛起一陣同情。
她認識林家莊的大小姐比浣兒還要久,受到的震驚自然也比浣兒來得大。
沒想到曾經不可一世、多麼驕縱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會說出這麼謙卑的話來。
「這是報應吧!以前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民間疾苦,要什麼有什麼,完全教人給寵壞了。現在是老天給我懲罰,讓我嘗盡人情冷暖,莫哥……少莊主給我的傷害還算是輕微的。」說著說著,林嵐芷忍不住掉下淚來。
浣兒溫柔地抱住她,也跟著難過起來。「不要說了……千錯萬錯,都不該由無辜的你來承擔。」
林嵐芷只是搖頭哭著,說不出一句話。
「少夫人,你別哭呀,萬一少主看見了……」她會挨罵的。洗春看著抱頭痛哭的兩人無力地翻翻白眼。人家哭人家的,少夫人跟著人家哭成一團做什麼?
自從少夫人有喜了以後,整個人像是水做的,眼淚說掉就掉,比以前還要多愁善感,「好了好了,少夫人,林姑娘,你們都別哭了……」洗春認命地安慰兩個淚人兒。希望少主別在這個時候進來,否則哭的人就會是她了。
第八章
莫殷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面前低頭不語、神情消沉的青衣儒生、這個儒生就是方流墨,但是渾身卻充滿了蕭索的氣息,簡直與數月前判若兩人︰「我記得我是要你負責將林家父女趕出北方吧?可是,林嵐芷為什麼出現在這里。」莫殷磊深沉的眼眸讀不出任何訊息。婚後,他清冷的脾氣雖然改變了不少,但是處事的銳氣絲毫未減,他的柔性只在浣兒面前展現。
方流墨抬起頭,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莫殷磊把他異常的舉止都看在眼里。很明顯的,有事正困擾著他,而且難以化解。
「是你放他們回來的?」他狀似閑散地向後靠進椅背,挑眉問道,心中有些了然。
相處二十年,方流墨輕易的從他的肢體動作上讀出,他正發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強硬訊息。
「是的。」深吸了一口氣,他毫不隱瞞地勇敢坦誠。
莫殷磊站了起來,走到方流墨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砰!」的一聲,莫殷磊狠狠一拳將方流墨打倒在地。
「唔……」方流墨躺在地上喘著氣,臉色有一絲愕然,過了片刻才搖搖晃晃地勉強從地上站起來。
「這是你任務失敗的代價。」莫殷磊伸展五指甩了幾下,可見方才他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打下去。他對林家莊找人傷害浣兒的舉動,依舊余怒未消,這一拳頗有泄忿的味道。
不過,這動作在方流墨的心里卻百味雜陳。剛才莫殷磊一拳揍向他時,他本打算毫無抵抗地承受下來。但他沒料到這一拳力量雖大,卻完全不含一絲內力,教他心里登時既訝異又愧疚。
「少主……」方流墨捂著月復部。雖然方才莫殷磊並沒有傷了他,但是這種皮肉痛還是讓他疼得冒出冷汗。
「坐下。現在好好的跟我說話。」莫殷磊率先坐了下來。
方流墨神色終于恢復些許正常,往他身邊的椅子二坐下。
被揍了一拳之後,他反倒能夠比較坦然地面對莫殷磊。
「我不是要你設法讓林氏父女在北方消失?」他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給方流墨。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已經成功地將他們趕到南方去。」方流墨握著杯子,眼光落到遠方。
「可是,基于某種私心,你又私自讓他們回來了?」莫殷磊舉杯喝了一口,語氣凌厲,而且精準地抓住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奇特表情。
方流墨沉默了好久.動也不動,空茫的眼神卻掩飾不了劇烈煎熬的掙扎。
莫殷磊也不催他.自顧當地又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杯內,突然覺得眼前的茶水似乎太清淡了。
「哦……我愛上她了。」痛苦的耳語低沉的飄散開來。像是不能承受的,方流墨頹然地抱住了頭。
聞言,兩人靜了半晌。
之後,莫殷磊語調平靜的說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話。「陪我喝一杯吧。」
方流墨抬起頭,陰郁的眼神對上莫殷磊向他輕輕舉杯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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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兒等了一晚上,迎接到的是渾身酒氣的丈夫。
「大哥?你怎麼喝成這樣?」她驚訝地望著正從門外進來、腳步有些踉蹌的莫殷磊。在她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喝酒喝到這般失去節制。她憂心地想上前扶住他,卻被他身上濃厚的酒氣幾乎醺倒。
莫殷磊扶著桌沿坐了下來,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注意到浣兒選了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他悄悄忍下反胃的不適。「抱歉,浣兒,讓你不舒服。」他有些心疼地看著她發白的小臉。
浣兒搖頭笑笑。「怎麼喝這麼多?」她體貼地問。
莫殷磊嘆了口氣。「兄弟心結難解,只好陪他解悶。」
「兄弟?」她好奇地眨眨眼。
「是流墨。」
「他來了?」浣兒露出笑容。好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了。
「別讓嵐芷知道他在這兒。」他提醒她。
「嗯?」她不解的看他。
「這幾個月,他們之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況很復雜,流墨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他。只知道現在嵐芷可能對他恨之入骨,我想,還是別讓他們見面的好。」
「這麼嚴重?才幾個月的時間……」人事變化怎會如此大?
「對了,爹娘希望林姑娘留下來……」她自言自語,一轉頭,便看見莫殷磊滿臉睏倦的深刻線條。
「隨便。」他不置可否,反正為了流墨,他也打算收手,不再強逼林家走投無路。
見狀,浣兒心疼地倒了一杯茶給他。「你先喝一點,我去煮些醒酒湯。」
「別忙,我已經教人去做了。」莫殷磊拉住正要起身的浣兒。「待會兒還會有人送熱水進來。」
「你還真不用人操心,自己都打點好了。」浣兒有些失笑地搖搖頭,心里卻因幫不上忙,有些微的失落。
「你懷著身孕,聞多了酒味會不舒服。」他淡淡地說著。
浣兒聞言,心里的陰霾立即揮散,一股暖流取而代之佔住整個胸口。即使酒醉,他仍然不忘體貼她的狀況。
此時,幾個僕人敲了敲門,送進了一碗藥湯和一大桶的熱水。
「大哥,先喝了湯。」揮退了僕人,浣兒端起碗給莫殷磊,他接過來一仰頭便喝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