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羞又驚。「你在說什麼?」誰在等她?他問的是什麼意思?
抱著不小心跌偎進他懷里的浣兒,莫殷磊探著她如水晶牧的眼眸。「你心里是不是有另外一個男人?」
地起初不了解他的話語,愣了一會兒,才領悟過來,頓時臉兒脹得通紅。「你……可惡……」她羞憤得轉身就走。
他竟把她想得如此不堪?
他怎能如此可惡?當初他理所當然地進入她的生命里,理所當然地打算她的未來,現在竟開始詆毀踐踏她的尊嚴?他將她置于何地?真的當她是他的附屬品看待?
「浣兒?」他驚覺他的懷疑傷到了她,挽住了她的腰,不讓她拂袖而去。
浣兒幾乎快哭了出來,轉過頭硬是不看他。她從小就不常哭,但是遇到了他,動不動就被他的三言兩語逼出眼淚,她痛恨自己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顯露軟弱。
「對不起!」低沉的道歉從她耳際傳來。
她在一陣錯愕後眨眼看他,淚水還掛在眼睫上。他竟然會道歉?
餅了一會兒,她低下頭,語調清幽難抑。「我只是……只是想要盡一些為人子女的本份,為母親守孝,只是如此而已。」萬般的委屈,化為落寞數語。
此時他覺得他正在脅迫一朵嬌弱的小白花。她偶爾不自覺泄漏的無助彷徨,一次一次地擰亂他所有的心思。可是待她又重新拾回堅強面具戴上時,卻更加惹人憐惜。
這個矛盾的女娃兒,正在一天一天地,使他逐漸對她著迷。
莫殷磊的靜默讓浣兒的心漸漸低落。看樣子,他仍是不改初衷。
就在她打算死心之際,他竟然開口了,「你一人在這兒,真的可以?」
浣兒訝異地抬起頭。
他一哂。「我並非難以通融,只是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山野,讓人不放心。」他道出真正的顧慮。
她奮力地搖頭。「不會,不會有問題的。我不是一個人,有王達和小月陪我啊!而且,我們也有能力自食其力,真的沒有問題的。」抱著一絲絲的希望,她急切地保證,兩頰撲上一抹紅。
浣兒的表情仿佛一只意識到鳥籠的門即將洞開的小雲雀,興奮難抑。
看著這只喜形于色的小雲雀,莫殷磊嘆了一口氣,眼神精光斂了起來。這只小鳥兒呵……「兩年,我只給你兩年。兩年後,便得回到我身邊。」他凝眉低語,不再多流露任何情緒。
浣兒再一次被他沉沉如絨的嗓音迷住,催眠似地看著他,眼楮不由得酸澀起來。
他淡然的承諾,怎知隱含了多少的體諒及包容?古來有言女子出嫁從夫,他們雖然尚未拜堂,卻已經向天地焚香跪拜過,也算有了夫妻之名。她向他提出獨居的要求太逾越禮教,沒想到他竟然寬大地給了她守完大孝的期限。
為此,浣兒滿心感激。「莫公子……在這段期間中,若是遇到心儀的女子,請別誤了佳期,我們兩家的婚約可一筆勾消,我不會介意……」然而,一聲驚呼斷了下面的話。
莫殷磊猛不防地攬腰將她一拉,牢牢地把她鎖進他的懷里。
「以後別再讓我听到這句話。」雖然他的語調平淡,但是他那狂烈的眼神卻看得她全身僵寒。
「但是……」她不想綁住他。像他這麼好的人,值得等待更好的女子。
不過,他的眼神教她說不下去。
「我說的話,你听到沒有?」他在她耳邊厲聲低語,看到地愣愣地點點頭,才滿意地放柔眉心。
「我答應了你母親,也發了誓,就一定會做到。我莫殷磊一輩子只會有一個妻子,那就是你,記住了。」他一手掏起她胸口的玉佩,手指細細地撫著上面精致的紋路。
「還有,遇上麻煩時,一定要去萬風藥堂找方流墨。」方流墨即是那位莫名其妙被拉來救人、從頭到尾一直模不清上演了啥劇碼的青衣儒生。他主持的萬風藥堂屬于岩葉山莊,也是南方規模頗大的藥材集散商行。尤其是他的醫術神妙精良,江湖上稱他為萬手華佗。
「知……知道了。」浣兒嚷嚅地回答。她有些掙扎著,他的呼吸親密地拂過她頰邊,燒紅她的臉,溫熱的體溫穿過布料炙得她全身發燙,引發她前所未有的激蕩。
莫殷磊察覺到她的極端不自在,也不再強挽,松松放開,任由她從他懷里逃月兌。
一掙月兌鉗制,浣兒立即退了兩步,她撩起裙擺,轉身就跑、跑了幾步遠,倏地又停了下來。
他靜看著她的舉動,當她又轉身回來時,他挑起眉,不發一語,只是看著她。
「我……謝謝你。」千言萬語,酸甜百味齊涌而上。陌路相逢,只憑當年口頭的婚約、交換的信物,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甚至以子婿的身份幫她辦好母親的後事,與爹爹合葬在一起。
這恩,今生今世無論如何是還不了了。
靶激的淚霧漫上眼眶,喉頭哽咽,竟也只能吐出一句謝字,浣兒眨了眨眼,勉強笑了一下,想掩飾眼中的水氣,不料這一眨,竟眨出了更多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滾落。
娘去世的那一夜,她怕極了,孤單的恐懼幾乎將她淹溺。她依賴著他提供的力量,在他強壯的羽翼下撫平顫抖。
她低下頭,拉起衣袖,孩子氣地遮住雙眼,徒勞地欲掩去脆弱。
耳旁仿佛听到一聲低嘆,隨即又被攬進了熟悉溫暖的胸懷里。那是這些日子中,她逐漸習慣安憩的天堂。
☆☆☆
莫殷磊離開了。
望著遠方馬蹄滾起的煙塵,浣兒忍不住斂起眉頭,暗暗地微嘆一口氣。
當初,她以為她一定度不過母親謝世的打擊,怎知莫殷磊霸氣地到來,就站在那兒,伸出雙臂,給予她源源不絕的力量。
如今的她,確信自己有獨立生活的能力,足夠堅強地面對無依無靠的未來。
她可以得到自由了,但是,她的心呢?
她覺得她的心似乎也隨著遠去的人正漸漸飄遠、飄遠。
她為她自己的矛盾感到迷惘。到底出了什麼岔兒?怎地成了這情況?
心的一邊彌補好了,可是另一邊竟失落了。這一部帳,該要如何追回?她幽幽地想。
他說兩年之後會來接她。但是兩年的人事變遷根工難以預料。他……可會掛念她?到時候,他是否會記得她?
無解呀!
只有時間,才有答案。
才分離,浣兒便已陷入濃濃的思念,迷惘又矛盾。
一旁的小月沒有留意到浣兒心思的千回百轉,陪主兒送客,瞧得眼酸了,開始按捺不住。「小姐,風大易著涼,人也早看不見了,我們進去了吧?」
浣兒回過神,抬頭看了看路的盡頭,早已人煙杳杳。
「對啊,小姐,該進去了,反正兩年後姑爺就會回來,」王達也一派輕快,仿佛姑爺出門頂多三兩天便返回的模樣。
只有站在後方的方流墨听得直想嘆氣,這一家子可算是物以類聚。主兒行事固執,莫名其妙地決定獨居,堅持不願跟莊主回岩葉山莊。那一對僕人也是神經大條,完全不懂他們小姐的兒女心思。
不過,這也不是他能管的,而且,也輪不到他多事,少主只交代他好好保護少夫人即可。
「少夫人……」他話一起頭即被打斷。
「請別如此稱呼,叫我浣兒就好。」她還是不喜歡被冠上頭餃,暫時的權宜身份,不知能用多久,那麼不如不用。
方流墨只是一笑,又繼續說道︰「這兩年中,無論任何事,萬風堂隨時听候差喚。」「多謝方公子。」
「那麼,我先離開了……少夫人。」他轉身前刻意地又喊了一聲,狡黠的神色一點也沒有泄漏在臉上。他有預感,她總有一天一定要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