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休了他?」她剛剛還不惜一死想救他,如今卻說要休了他,實在有些啟人疑寶。
「只要你答應不殺他。」
丙然陷得滿深的,楚添嘯最後一次正眼認真的瞥向笑天仇。
嘖嘖嘖!這張臉也能教他女兒動心?簡直就是……算了,不予置評。
「劉總管,拿文房四寶過來。」
「遵命。」
不一會兒,案上已鋪好了一張宣紙,擺著一方硯台,和一只狼毫筆。
「過來,爹念一句你寫一句。」
「我要休夫又不是你休夫。」婉盈受不了她爹什麼都要管。
「爹是擔心你寫錯了會吃虧。」
「我能休夫已經佔盡了空前絕後的便宜,還能吃到什麼虧?」她略加思索,抬眼曝了笑天仇一眼,見他老神在在,興味盎然地望著自己,害她差點笑出來。「你有什麼條件沒有?」
「讓他平安離去已經夠厚待他了,敢提什麼條件?一律不準!」和親王府里一磚一瓦都是人孤寶貝,他絕不容許婉盈慷他之慨。
「不問問人家會以為咱們很刻薄,萬一他一狀告到南方大人那兒去怎麼辦?」
「不準提南方鉞!」提到他,楚添嘯就一肚子火。他原準備在南方老賊赴通濟縣之前,再參他一本,讓他永遠翻不了身,沒想到朱永廉那頭豬,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害他落井下石不成,反被將了一軍。
尤其令他吐血的是,南方鉞竟因為拿了自己的三百萬兩黃金到黃河兩岸賑災,不但功過相抵,還連升了好幾級,如今官拜太子太傅,真是嘔啊!
「不提就不提。」婉盈不想再激怒父親,連忙執筆在宣紙張上寫道︰
查笑天仇因不守夫道,即日起取消他與和親王府的一切關系,其在外行為,本人一概不予負責。
休夫人楚婉盈
被休者笑天仇
見證人楚添嘯
「干嘛連我的名字都寫上去了?」楚添嘯懷疑地蹙眉。」
「這樣才有憑不據嘛。」婉盈取餅朱砂,自己捺了印,還很雞婆地牽著笑天仇的手,「請」他蓋手印。
他乘機緊緊握了她一下,才在宣紙上捺下手印。
「爹,就剩你了。」
「哎!我……我不需要。」他可不願留下任何把柄。雖然他還看不出這短短兩行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婉盈的表情一直讓他覺得怪怪的。
「不可以啦,你不捺印,這封休書就不具任何效力了。快,別小家子氣,扭扭捏捏的。」
婉盈抓著父親的手掌,他則握著手腕,兩人像在角力似的。「我……我不要。」
「不行,除非你拿出一百兩。」
「我為什麼要拿出一百兩?」講到錢,楚添嘯的心口又開始滴血了。
「讓天仇另外去請個證人羅!」
「開玩笑,咱們府里現在就有幾百個人,誰都能作證,何必——」
痹乖,才一眨眼的功夫,所有弓箭手以及僕婢們統統把手縮進袖底,並且緊閉著眼楮,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你們……好好好,好個奴才!」楚添嘯快氣竭而亡了。
「爹,別氣別氣,如果你不肯,我就到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幫忙好了,頂多是花了百兩銀子而已。」
喝!一百兩是多大一筆錢,她還說「而已」?
「憑什麼當個證人就可以索價一百兩?」
「因為衰呀!」婉盈正經八百的說︰「爹沒听說過︰勸合不勸離,勸離衰萬里!意思就是說,任何人只要在休書上做了證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很倒楣。快嘛!你是要省一百兩還是要倒楣?」
他還不夠倒楣嗎?楚添嘯十二萬分不得已,命劉總管取出百兩銀票一張,擲給笑天仇,「算你狗邊亨通,滾!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婉盈替笑天仇把銀兩摺好,放入他懷里,柔聲細氣的安慰道︰「好生收著別亂花,若是擔心後半輩子沒依靠,就抽個空,到銀瓜賭坊贏兩把,反正你賭技很好,肯定可以滿載而歸——」
「不準再到賭坊去!」他已經賠掉了一間青樓,難不成連賭場也要把它整垮?
「爹,人家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女婿了,你這不準、那不準的,憑什麼?」
「不管,他要賭要嫖都可以,就是不準去銀狐賭坊。」
「那賭坊讓你一個人全包了?」
「賭坊老板是你拜把兄弟?」
「更不是!」
「你出資開設的?」
「呃……也不是!」
說謊!
為了不讓父親太難堪,婉盈只象征性地拋給他一個不信任的表情,隨即回頭深情款款地挽著笑天仇步出和新王府的大門。
「你好自珍重。」
「會的。」笑天仇將那封休書拋向空中,宣紙登時碎無數細片,仿如臘月天里的雪花,一一隨風飄散。「棠兒把晚楓曉築的鑰匙留給我,要我物歸原主。」
婉盈接過鑰匙,現出慧黠詭異的微笑。
「夠了!」楚添嘯實在無法忍受已經離異的夫妻猶含情脈脈的,像話嗎?他抓因婉盈,用力關上大門,「不準再跟他見面,不準藕斷絲連,不準……」
「呵!」婉盈打一個大呵欠,順勢伸個懶腰,「我好困,我要去睡覺了。」
第十章
晚楓曉築自從棠兒和紀飛燕相偕離去後,顯得格外幽靜。
園中的花樹並不曉得主人已然遠去,兀自開著絢爛繽紛的花朵,後院一道清泉潺潺流下,飛濺著假石山林。
水面上有一雙白晰的小腳在輕揚,高高低低地激起無數水花。
背後響起腳步聲,婉盈牽起嘴角爛然一笑,她很久沒有笑得這樣開心了,一種滿足混雜著喜悅的感覺,甜甜佔滿她整個心靈。
她衣袂動了一下,但人沒動,也沒有回眸,只是繼續濯足,並且有意無意地把裙裾扯高一些,再扯高一些她的誘惑令背後的人心猿意馬,無法自制地欺身上前,由後頭抱住她,兩人同時墜人一張撼動人心的網。中。
笑天仇的吻由勁背間席卷過來,隔著薄的夏衫,她可以感受到他強壯有力的肌肉和激越喘息的胸膛充滿了原始的狂野。
婉盈仰躺在他懷里,星眸微張,再次為他迷人的真實面貌震懾。她稍一猶豫,立即環臂勾住他的頸項,自動獻上一記深長的熱吻。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是我邀你來的,你忘了?」棠兒的鑰匙是他交給她的,那算是一種暗示。相愛的人,有許多話是不需要明講就能意會的。
婉盈嫣然一笑,甜蜜蜜的,依舊摟著他,也讓他摟著。
「你的面具呢?」
她之所以問,並非因為喜歡他那恐怖的裝扮,而是純然出自好奇。她想知道他有沒有到銀狐賭坊去?贏了錢嗎?今後有何打算?回不回去見他父親?以後是否仍以笑天仇自居?還是叫南方奕?將怎麼安排自己?
總之,所有跟他相關的一切,她都希望繚如指掌。
「丟了。」他直勾勾地盯著她,期盼能這樣看她一輩子。
雖然兩結婚已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但他的目光依然令她心慌。
為掩飾嬌羞,她將俏臉埋進他懷中,「你以後不用它了嗎?那人家就不知道你是笑天仇了。」
「無妨,我正想換個名字,叫南方奕,你覺得如何?」
婉盈一怔,「你願意回去跟南方世伯相認了?」
「嗯?」他頗不滿意老是不記得自己的身分。
「呃……我是說,你願意回去跟爹相認了?」她連忙改口。
「晤。」他似乎不太放心,「不曉得爹肯不肯原諒我?」
「其實不肯原諒你的,是你自己。」婉盈指著他的前襟,「敞開胸懷,先學會接納你自己,才能坦然面對過去。爹要是知道你肯回去見他,不曉得會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