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的情誼,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至于情感……我還是那句老話︰不可能。」
棠兒一口氣梗在喉嚨,久久才順過來,「為什麼?」
「感情的事豈能勉強?我以為闊別這些年,你已經能滲透其中的道理。」
這個笑天仇!既知道感情不能勉強,就當了解婚姻也是不可強求,還硬逼著人家嫁給他?
婉盈覺得他虛偽得好可惡,心中一氣,將腳邊的一塊石頭踢人溪中,濺起一陣水花。
雖然所發出黴聲音並不太大,卻已尺動了笑天仇和棠兒。
他猛回首,一雙虎目炯炯著對岸的婉盈。
「糟了!」婉盈心虛地試圖躲到竹林後頭,畢竟偷听人家說話,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行為。
「是婉盈嗎?」棠兒問。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好路過,所以……你們繼續聊,我馬上就走。」
婉盈拔足快步穿過竹林,只希望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慢著!」笑天仇話聲甫落,身子已騰空躍起,頃刻掠過溪流,佇立在婉盈面前。
「笑大哥!」棠兒在後邊呼喚他,「笑大哥,你別走!」
笑天仇濃眉輕蹙,「你上哪兒去了怎會路過這兒?」
婉盈被他一問,立刻火冒三丈,「你這是在跟我講話,還是在審問犯人?」懶得跟他浪費時間,眼前恰好是個路口,她選擇靠左的那個石板路,倉卒疾走。
無奈走不了幾步,笑天仇已直挺挺地擋在前面。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何不也讓我問你幾句?你究竟娶多少妻妾,拋棄多少善良女子?現在還跟哪些糾纏不清?’往後是否還想繼續造孽?」
「你為何口出此言?」他生氣的模樣看起來好嚇人,特別是他仍戴著那個假面具。
「很難猜嗎?」婉盈實在佩服他,居然有辦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惜江湖上未曾推選‘情聖’這號人物,否則一定非你莫屬。」她諷刺地冷哼一聲,「行行好,過好生安慰一下棠兒姊姊。我很大方,心胸也夠寬大,只要你別有事沒事找我麻煩,這些見不得人的風花雪月,我都可以睜上只眼閉一只眼。」
笑天仇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人挺固執的,繞了一大圈,還死盯了先前那兩個問題。
婉盈不想瞞他,也瞞不住他,因為打這兒過去,只有南方鉞一戶人家,她總不能蒙他說是到這兒散心,聆听竹林低語,順便捉蟋蟀斗蛐蛐吧?
「我去找南方大人,為避開閑雜人等,所以舍大路而人竹林,沒想到冤家路窄,讓我撿到了這些花絮,撞見你們——」
「你找南方大人做什麼?」他不想听她往下說,忙打斷她的話。
「你管得著嗎?」婉盈眼看棠兒就要走向前來,她不希望跟好友在這種情況下踫面,是以急著結束談話。
「我不介意你干涉我找朱永廉,他到底不是個好人;但南方大人可是正人君子,我找他的理由,絕對比你去翠霞樓來得光明正大。」她必須離去了,坦白說,她沒那個雅量,親眼目睹好友勾引自己的夫婿,還能頷首微笑,裝作若無其事。
「我和棠兒之間,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乍樣我都不在乎。」話才出口.她就無法抑制地濕了眼眶,為什麼呢?「在我心目中,你什麼都不是,對于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又何必在乎呢?」
「這是你的肺腑之言?」笑天仇的心揪成一團,面具後的雙眸危險地發著亮光,定定地停佇在婉盈臉上,仿佛丞欲春穿她的偽裝,直探她的心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婉盈淡淡地揚起秀眉。
「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他幾近怒吼,嚇了婉盈一大跳。
「我——」
「他是愛你的,婉盈!」棠兒沖過來,「不要賭氣,不要說出違心之論,錯過了他,你再也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婉盈難以置信地瞅著棠兒。她分明深愛著笑天仇,並且也清楚他心中另有心家的女子,卻還硬要拖自己下水,這是……
她伸手模模棠兒的額頭看有沒有發燒。
「婉盈!」棠兒生氣地的把她的手抓下來。「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你務必相信我。」
「虧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沒想到你會為了他,編出這麼荒謬的謊言來騙我,算我白認識你了。」婉盈忿忿咆說著,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婉——」棠兒回眸望著笑天仇,「你快去追她呀!」
「罷了。」一種苦澀而深沉的酸楚,凌厲地襲向他的心中。久經風霜的他,只在眼角輕微指過一抹陰霾,立即又變得苦無其事。
「也許,你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愛好。」棠兒盯著他,私心地希望他點點頭,或說一聲「是。」但他沒有,他只是毫無表情地轉身離去。風吹動他的衣襟,向晚斜陽拉長了他的身影,使他看起來肅然得令人膽寒,卻也蕭索得教人心痛。
***
「笑天仇呢?」楚添嘯撞開女兒的房門,惡聲惡氣地扯著喉嚨亂叫,「把他給我叫出來,這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身分的王八羔子!」
婉盈斜倚在雲石桌旁,睜開一只眼楮月兌向她爹。
「別那麼小氣嘛,他只不過花你幾百兩銀子,也犯得著這麼大火,你還只想著睡覺?」楚添嘯氣呼呼地闖入內室,像狂風般地翻箱倒櫃。「人呢?他不會又溜出去鬼混了吧?」
「他何必‘溜‘?從洞房花燭夜開始,他就很光明正大的跑到翠霞樓買醉去了,咱們和親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三百多人;誰擋得了他?」
「真有此事?」楚添嘯這一驚非同小可,「你怎麼不早說呢?讓爹替你作主,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混帳東西。」
「哼!她爹要有本事教訓他,何須硬著頭皮招他當女婿?婉盈索性連那一雙眼眸都閉起來。
「爹在跟你講話,你听見沒有?」
‘听見啦!」她伸個懶腰,百無聊賴地望著他。「你想教訓他,現在也不嫌遲,他不是在翠霞樓就是——」
「翠霞樓已經被他給整垮了!」楚添嘯氣得怒發沖冠,兩顆眼珠子都擠一眶邊緣,「混帳!竟然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當真以為我動不了他?」
婉盈冷眼覷向父親,哼!那天笑天仇強逼著娶她為妻;都沒見她爹生這麼大的氣,現今只不過為了一家妓院關門,他居然光火成這樣,怎不令人心寒?
「翠霞樓幾時變成你我地盤,我怎麼沒听說?」看他怎麼自圓其說。
「只要在淮陽城內,一草一木都是我的地盤。」楚添嘯氣得猛吹著灰白的胡須,你曉不曉得,他把翠霞樓弄得經營不下去,咱們一年將短多少稅收?人陽你的丈夫,你怎麼也不叨念他幾句,由了吃喝嫖賭,揮霍咱們家的錢財了你堂堂一名郡主,竟忍得下這口氣,你的聰明慧黠、靈巧機辯都到哪兒去了?」
「死了。」父親的每一句話都刺痛婉盈的心,卻也都于事無補。天底下有哪個做妻子的願意丈夫天天在外頭流連不肯回家?她不是不曾想過挽回他的心,但能有什麼辦法呢?笑天仇不是一般的販夫走卒,不能誘這以利;他武功高強,無人能敵,更不能脅之以威。最悲慘的是,他們並非因為兩情相悅而共結連理,所以連動之以情都是萬萬不能。「從你強迫我嫁給他的那一天起,我的腦袋就不靈光了。也幸好是不靈光了,否則我豈不是要難過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