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這行做了這麼久,憑靠的就是倒黑為白、把死的都能說成是活的嘴上工夫,即使錯的真是她,她也不能在主管面前承認,那可是會影響她的前途呢。
斑孟晴乍听她這巧言辯解不禁火冒三丈,真想不到天底下還有臉皮如此厚的人。她板起臉來駁斥道︰
「黃先生,這位小姐一開始就在我身邊叨念著我會把她的衣服模髒、模壞,還說為我著想、怕我賠不起,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替客戶著想嗎?算了,我懶得跟你們唆,我找你們總經理去理論。」說著就拉起方瓊文的手欲離去,而正如她所料的,黃宏輝忙攔住她,好說歹說地道起歉來。
「該道歉的不是你,是那位眼里只有錢的小姐。」高孟庭用那愛理不理的態度,拍拍自個一身地攤貨的衣裳,卻像是穿著高檔服飾般的珍惜,很是清高地睨著許美雲。她今天非听到她親口道歉不可,否則她這一早上不都白忙了。
「許小姐,不管怎麼說,客人對你的服務不滿意就是你的不是,道歉賠罪是應該的。」黃宏輝裝出一臉正直地說,但見許美雲仍是翹著張嘴、滿是傲氣地杵著不肯動。他尷尬地湊近她耳邊輕聲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低個頭吧,真把事情鬧大了,不止你倒楣,連我也有事。」
「明明是個窮酸客還擺架子,羞不羞啊。」許美雲輕蔑地嘟噥著,接著才頭抬也不抬地輕道一聲︰「對不起。」
可惜,高孟庭可不是隨便就讓她唬弄過去的人,加上她耳朵靈得很,自然不會放過許美雲那一句蔑視的話語。她早有準備不但要讓許美雲氣死,還要讓她嘔死不可。對這種金錢至上的勢利鬼,懲治她們的最佳法寶,當然就是讓她看著花花綠綠的鈔票自她眼前飄過,而且是一步也不停留。所以她不疾不徐地邊打開隨身背包,邊輕描淡寫地回道︰
「是啊,我是穿得像個窮酸客,不過那是因為我既然要出來買新衣服,等買了新衣服就把這舊衣丟掉,再直接穿新衣回去不就得了。所以……黃先生,你看我這些錢夠在貴公司買套新衣服穿吧?要是還不夠也沒關系,喏!我還有這張金卡,我就不信這兩樣加起來還會連這種‘廉價’衣服都買不起。」
黃宏輝看著高孟庭從背包中掏出疊鈔票,「啪」地往櫃台一擺,然後又從皮夾里抽出張金卡來。照他的目測,那疊鈔票少說也有十萬塊吧。對這意料之外的一幕,他也不得不暗怪許美雲這回真是「看錯人了」,想必她心中亦是十分扼腕,竟與白花花的鈔票擦身而過。
「高小姐愛說笑,只要你喜歡,多少衣服都買得起。」黃宏輝打著笑臉道。
「是啊,我本來是想先在三樓買幾件衣裳再到樓下添些化妝品、首飾的,可是被你們小姐這一鬧,哪里還有心情大采購。反正百貨公司又不止你們這一家,我還是到那些服務態度好,又不會以貌取人的公司買吧,干什麼沒事讓自己受這烏煙瘴氣。」說著她拍拍那疊鈔票,隨手又扔進背包里,好像那些根本就不是錢只是疊廢紙似的。她直挺著腰、抬起頭睥睨周遭後,才拖著一直坐立難安的方瓊文。「我們走吧,別理那個沒帶眼楮出門的人。」
她這一席話確實讓許美雲憋了滿肚子悶氣,同時還替許美雲得罪了鄰櫃的同事們,因為不但許美雲自個賺不到她的錢,連帶讓她們也喪失了迎接財神的機會;莫怪除了許美雲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外,其他人亦板起張臭臉。可想而知,她們雖然嘴上不說,心里早把她臭罵一頓。
她這一招真是夠火辣了。
其實高孟庭也看得出來,以一位主管的立場而言,那位姓黃的經理似乎頗為袒護那個許美雲。她相信今日惹禍的若是換做他人,早就被他當場狠削一頓,以泄「客戶」之氣,哪還會替她彎腰道歉。說來這個許美雲交際手腕還真是不同凡響,稱得上是逢迎拍馬的專家。可惜啊,今天被她這麼一修理,可著實滅了她的威風,真是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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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孟庭見路旁正好有一家泡沫紅茶坊,不假思索地就拉著方瓊文鑽了進去。她有一肚子的得意尚待發揮呢。
「瓊文,你看我剛才的表現精不精彩?讓那個認錢不認人的許美雲栽了個大跟斗吧。瞧她滿臉‘豆花’的糗樣,真是大快人心,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那麼勢利。」
一待坐定,等服務生送上飲料後,高孟庭邊啜飲著她的珍珠女乃茶,邊歌頌她的「豐功偉業」。
「怎麼,你好像不是很開心?我替你出了口怨氣耶,還是你覺得我不夠狠、不夠潑辣?那沒關系,明天我們再去修理她一次,這回準教她氣得吐血。」
「你還想去啊?拜托,我們這麼鬧已經夠精彩了。我要早知道你會嚷得這麼熱鬧,你就是用八人大轎也休想抬我去。你看看,公共場所里惹得幾十雙眼楮朝我們瞧,害我羞得頭部抬不起來,還說只是‘提醒’她別太高傲,結果呢?就是‘三娘教子’也沒你厲害。」
「你啊,就是心腸太軟了,老是看不得別人受罪。搞清楚,是她欺負你在先,你還同情她干什麼?這種人不值得你為她著想。」高孟庭一見方瓊文那愧疚神色,原已消弭的不平之氣又涌上來。
「可是,我們這一鬧,要是傳到她們老板那兒,會不會害她被炒魷魚?雖然她確實很可惡,但也不至于要受到這種懲罰吧?我真的覺得我們好像太小題大做了,為了我一個人而把事情鬧得這麼大,教我怎麼過意得去。」
丙然這頭的高孟庭听下下去了,朝她直做磕頭狀。「你看你,又來了,算我求求你,能不能少吃點虧、多留些便宜讓別人去佔。我真懷疑,你怎麼到現在還沒出家去當尼姑或是去當修女的,那倒是很適合你的行業。」
听到這兒,方瓊文也不免被高孟庭給逗笑了。
「好啦,我不說就是了,可是……孟庭,你出門都隨身帶著一疊鈔票嗎?太招搖了吧?我記得讀書的時候你錢包里通常都不帶超過一千塊的,想不到出了社會變得這麼‘大方’,連金卡都有了。出門在外還是小心點好,否則掉了可就損失慘重嘍。」
「天哪,你真以為我這麼闊氣?」高孟庭揚起眉猛笑。「這只是道具,OK?這些錢是我銀行里的積蓄,先拿來充充場面用的;至于金卡嘛,喏,你看清楚,這不是我的名字,不過是跟朋友借來虛晃兩招罷了。早說過要幫你出氣的嘛,當然不能只是罵罵她了事,還得讓她嘔到心里頭,那才算功德圓滿。像她那種愛錢的人光是言語教訓還不足以讓她難過,要教她看著大把鈔票從她眼前飛走那才能‘永生不忘’,所以你說這主意是不是很好啊?」
恍然大悟的方瓊文無可奈何地看著她,真奇怪她怎會有那一堆鬼點子。
「好,好極了,踫到你算她倒楣。」說著兩個人終于笑成一團。
在高孟庭和方瓊文愉快的說笑中,竟有個人也隨著她們的談話內容忽而深皺眉頭,忽而面露不解地傾听著,好像他也是當事人般的專注。
對鄰座這兩位年輕女子,沈維剛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奇特感覺,也是這感覺牽引著他,讓他一路由百貨公司跟蹤她們倆到這家泡沫紅茶坊,否則他平常忙著工作和應酬,哪有清閑時間來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