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是氣死我了!」又拍一下桌子。
好吧,為了不想擔起讓傅老太太「英雌氣短」的罪名,我還是先走一步的好。至於她的愛子要不要跟我走,我是不勉強的。
又不是今天留下來了就是背叛我,畢竟老太太是他直系親屬,我連當個旁系親屬都很勉強。況且這種事沒什麼好爭的。
回公司去也好,把今天沒做的事情整理好,免得星期六回南部老家還要掛在心上。
只不過,這一回我可不想踩著三寸高跟鞋走下山。
也不想一路上讓人用眼楮吃我的冰淇淋。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各位請不必在意。」我笑著跟大家揮揮手,準備上樓去。
真是可惜,這套衣服我穿著還挺不錯看,可不到三十分鐘就要換下來,我跟它緣分真淺,而且以後大概也沒什麼機會穿旗袍。
走沒幾步,就听見後面有竊竊私語的聲音,然後是傅非朋提高了聲調。
不用仔細听也知道又是兩只狗在吵肉骨頭的問題。
尤其現在還多了一只新骨頭。
我可是一點都不想應徵狗骨頭的角色。
「你們夠了吧?吵吵吵個沒完,每次只要我在你們就吵,我不在你們就冷戰,看起來我面子真大,一家之主換我當好了。」
我才不管這些人是不是看得瞠目結舌,總之,我既然開飆了就乾脆一次說清楚講明白,省得往後還要再被這些哩嗦的事情煩死。
要吵也該吵點有內容的。
譬如老太太死掉以後遺產要給誰?好吧,如果要給獨生子,遺產稅會不會太重?要是太高怎麼逃稅才不會被抓到……咦,我好像一直在咒她死?呸呸,我才沒那麼壤心咧!
再不然也可以吵一吵今天不吃苦瓜、後天不吃、每一天都打死不吃青椒的雞毛蒜皮小事,干嘛非要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消失不見的女人吵架?
實在是無聊。
吃飽沒事做嗎?
那求求您老太太窮極無聊去打麻將好不好?傅家再怎麼樣也很難敗在一雙打了三十年麻將的老手里頭,就放心地去吧!
暗非朋先生沒事閑發慌,可以去玩音響、換車子、搞電腦、打電動……好玩的事多得數都數不完,干嘛沒事跟老媽吵架?神經病!
我可是沒有閑工夫听這些刺耳的廢話,要吵可以,先等我走了再說,耳不听為淨,別讓我心情低落。否則……
否則。
否則我就像現在這樣發飆給你看!
…………………………………………
丙然,等我飆完之後全場張口結舌,個個嘴巴張得大大的,神情呆滯。如果外星人要想綁架地球人做標本的話現在可是好時機,不過,要是我是他們,大概不想要那麼呆的標本,唯一的好處是,帶走帶回來大概都不會有人發現吧。
反正都是呆掉的。
「我的重點就是,如果想吵架,不要拿我當話題。」我第二次往樓上走。
「露露。」他喊我。
「什麼事?」再吵再嗦我就翻臉。
「媽說要你回來。」他的手指在樓梯扶手上敲啊敲。
啊?我有沒有听錯,他們不是在吵著踢我出門?真是太怪異了。
「那你在大小聲什麼?」這不是正合他的意?如果不是,那他這陣子在跟我纏什麼纏?早該抱著大冢去纏綿俳惻。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眼神陰沉沉。
「什麼問題?」
「媽說要你回來,你回不回來?」語氣里有一絲挑釁。
「什麼叫回來?是要我搬回來住的回來,還是名分上的回來?」真搞不懂,我是人耶,又不是傀儡女圭女圭,要我往東我就不能往西?笑死人。
「都是。」他往後瞥一眼,成功地把愈來愈大聲的碎碎聲音消掉。
「再說吧,我沒想過。」我只想先換掉別人的衣服。想著想著,我的潔癖突然跑出來……媽呀,這件衣服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穿過!有沒有洗啊!
全身雞皮疙瘩突然站起來喊立正,我心里好毛。
最好不要是死人穿過的……
「那如果是我要你回來呢?」傅非朋眼楮亮起來。
「這有什麼差別?」不知道這披肩是不是也一樣來路不明……
「當然有!」他低聲吼我。
「我看不出來。」穿高跟鞋站在樓梯上對下面說話感覺很危險。
「我說有就是有!」他很堅持。
「好,你高興就好,有有有。」堅持的人最偉大,可以了吧?
正要往上走,又被他拉住。干嘛?還有話要說?不能等我先把衣服換掉再說?沒那麼急在一時吧。
「你還沒回答我。」他的力道還真不小,我的手被弄痛了。
「回什麼?」我不敢太用力,真怕一個不小心被他扯下去,那就是倒栽蔥的糗大了。
「我要你回來!」他愈來愈用力。
「回來這里?」很痛耶!快給我放手!
「沒錯。」他死不肯放。
「我考慮一下。」忍無可忍,我踢他一腳。「放手啦你,不是力氣大的人就贏好不好!」
「你還真狠。」他痛得放開手。
「彼此彼此。」我作勢假裝再踢他一腳。「你可以放手了吧。」
「我以前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凶。」
「現在後悔也來得及。」我用下巴比了比那個日本女人的方向。「去找她啊,她一定會說你英明神武、世界一級帥,什麼好听話都說得出來。」
「我要听好听話干嘛?」
「再不然溫柔體貼她應該也有大宗出口,盡量去跟她拿吧。」
「你說話真酸。」
「對對對,是是是,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天生就是尖酸刻薄沒氣質,個性不可愛,又沒家世沒財勢,可以了嗎?」
我說完,狠狠地甩開他,管它賓客們會不會引起大騷動、會不會讓人看笑話,都無所謂。第一要務就是把這身行頭換掉,其它都可以晚點再說。
我才不稀罕這一身小丑裝。
第七章
「露露。」傅非朋跟上來。
他在後頭進房間,順手帶上門。
「我要換衣服,你跟進來干嘛?」打開衣櫃,我把穿來的套裝拿出來。
他倚在門邊還是沒有一句話。無聊,裝雕像啊?真是了不起,你慢慢裝,我可沒空理你心里想什麼。
我把衣服帶進浴室,在換的時候還是很忿忿難平。
什麼跟什麼,誰規定男人耍脾氣的時候女人非得有讀心術的能力,要體貼溫柔地哄他,等他心情好再乖乖走開,這樣才算知情識趣的女人。
狽屁!
為什麼不反過來說這些男人都是自私的豬頭?我工作不順心、滿肚子委屈的時候他在哪里?我被惡人言語侮辱、有苦說不出的時候他在哪里?為什麼他從來不體貼我卻要時時刻刻我體貼他?
他是我的天、我的地?
那我可不可以換一顆星球去住,謝謝。
我一點都不想成為大家拍手稱贊的好女人,我只想做我自己,有沒有男人愛我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生活,如果是一種負擔一種痛苦,我為什麼要為難自己?為什麼不先對自己好一點?為什麼要因為「大家都說」女人應該結婚、應該相夫教子、應該溫柔體貼、應該孝順公婆,所以我也應該變成「大家」?
「大家」不能替我過日子,「大家」不能體會我的為難,「大家」看不到光鮮亮麗的豪門背後婆媳對峙的丑惡。
那麼,「大家」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在背後數落我?
我要是在意那些流言蜚語的話,就該去撞撞牆把腦袋撞清醒一點。
雖然說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完全不在意的地步,但是我總可以依自己的意思過日子吧?這點自由要是還想來剝奪,我就去跟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