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他抱著她大笑。渝湘老羞成怒的重捶他幾下,覺得不足以泄恨,又踹了他一下。
「多狠心的女孩呀!」他笑著領她至長沙發就坐,「知道嗎?剛才我在窗口看你和果醬嬉鬧,不知為何竟對果醬吃起干醋。」
「為什麼?」她眨巴著晶亮的雙眼,無邪的看著面前一臉酸意的男人。
「對你來講,果醬的地位遠勝于我,若再加上你家里的小狽、小貓,和路上的野貓、野狗,我不知排到第幾萬、幾億個才能得到你的青睞。」他的唇翹得老高,像是新年里唯一被忘了分紅包的小男生。
渝湘忍住笑意。「不會呀!至少在人類來說,你還在十名內呢!」
「那我還真該謝謝你羅!」他佯怒瞪視她,卻在下一秒爆出笑聲。
他們聊了一些平常生活的趣事,魏伯堯亦告訴她在美國的一些趣聞。談論他親愛的黑人女乃媽;住在另一條街,說著一口北京腔國語的大陸人。當初他就是因為對他特殊的腔調產生莫大的興趣,才會造成他今日一口標準得過分的國語。
他們笑著、鬧著,聊得十分盡興,直到渝湘發覺魏伯堯的奇怪之處。他似乎有話想說,但總到唇邊就消弭無形,轉換到別的話題。
渝湘一直等著,等著他說出來,然而他卻遲遲不說,渝湘再也忍不住了。
魏伯堯先是一陣沉默,接著微微垂首,幫渝湘的瓷杯斟滿清涼的花茶。
「我要回美國,最晚後天出發。」
渝湘明顯的一震,手一抖,花茶差點潑灑出來。她微顫著手將瓷杯擱于桌上,以免不小心打翻了它。
「什麼時候作的決定?」她甚至听不清楚自己問了什麼。
「救出澄怡那天。」他瞧她的表情,見她似乎專心才又繼續說下去。「在回國之前,我早有心理準備得繼承家業。但教書一直是我的興趣,當一名作育英才的老師更是我從小不變的志願。只是我明了,一旦投入商場,即不可能月兌身回頭實踐我的理想,所以我給自己一段時間,等認為可以了、滿足了,再回來學習經營管理。」
「但你告訴你外婆和父親,說你堅持走教師這條路。」
「沒錯!因為我一旦說出我的想法,他們一定強逼我說出一個時間值。我不想忍受倒數讀秒的壓力,也不希望有縛手縛腳被監視的感覺,所以我撒了一個謊。事實上,我暗地里也希望他們會放棄堅持,另外培養接班人,讓我走自己選擇的路。」
他無奈的笑了笑,「也因為我有接任公司的心理準備,所以就麻煩一位在公司就職多年,頗值得信賴的下屬小張隨時告訴我公司的動態,保持我和公司間的聯系。」
「這麼說,你對執教鞭的生涯已感到滿足了?」渝湘的情緒波動已較為穩定,拿回桌上的瓷杯在手中把玩,但不喝里頭香馥濃郁的花茶一口。
魏伯堯輕緩的搖頭。
「你知道奕學為何有奪魏氏的想法嗎?他想幫助我選擇自己想走的路。」
「他告訴你了的?」她大為訝異。
「不!我猜的。」他閉上眼,腦里浮現戴奕學充滿遺憾的雙眼,在那一刻,他明了自己不能再任性自私下去,是該面對自己來這世上所必須走的道路的時候了。
「也許……那只是借口。」
「我也這樣猜想過,或許各佔一半。他是個有雄心壯志,適合在商場翻滾的人。」
「那……」她有點迷糊,「你回美國做什麼?」
「我打算修企管碩士和選修國際貿易的課程。這原本是外婆幫我選的路,我出生時就注定該走的路,只是我心有不甘,違逆了外婆的意思,選擇英美比較文學這個科系。」
這代表他要離開她很長一段時間嗎?渝湘緊握住瓷杯,想藉此穩住微顫的雙手。
魏伯堯見狀,伸手過去輕蓋住她的,覆入自己的大手之中。
「多久回來一次?」
他拿走她手上的瓷杯,怕他的答案會帶給她無法預料的反應。
「等我全數修完課程,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全心全力投入學業之中,如此可以提早拿到學位,早日回到台灣。
渝湘的臉上不見情緒起伏。沉默良久,她才問道︰「寒暑假也不回來??她歪著頭看他,出乎意料的平靜。
魏伯堯不了解她平靜背後所暗藏的,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又說不上來怪在哪。
「不回來。」他搖頭。
「我知道了。」她抽離被他合在雙掌中的手,站起身。「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
她快速轉身,裙擺不慎打落攪拌用的小湯匙。
「對不起!」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彎腰撿起湯匙。才放好湯匙,瓷杯竟又被她打翻,紅色的液體如火燒般蔓延,滴落至長毛地毯。
「糟了!」渝湘慌忙掏出面紙,擦拭地毯上的水漬。
「別理它了。」魏伯堯制止她的動作,「明天叫地毯公司的清潔人員來清理即可。」
「抱歉。」她哭喪著一張臉,「才離開沒多久,手腳就僵硬變笨了。」
「不要緊。」他端詳她,「你哪兒不舒服嗎?」
「有嗎?」她模模額頭,「很好啊!」
魏伯堯還是擔心,她的表現太怪異,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她。
「走了,BYE!」很平常的開門動作,她竟夾到了手。
「好痛。」她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拚命對著發紅的手指吹氣。
「把你的摩托車留在這里,我載你回去。」魏伯堯當下作了決定。照她這樣一路騎回去,恐怕到水族館只剩下半條命了。
「為什麼?我可是有駕照的優良騎士呢!」她蹦蹦跳跳的下樓,魏伯堯幾乎是捏著冷汗,繃緊神經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果然,當她試圖由第三階直接跳下時,在著地的一剎那扭傷了腳。
面對魏伯堯焦慮的神色,渝湘不在乎的一聳肩。
「輕微扭到罷了,過兩天就會好了。」
「說出你現在的感覺。」他半懇求半命令。
「感覺?有一點點痛而已。」
「我不是指腳,是指你心里的感覺,不論你想打我還是罵我都行,求求你說出來。」
「不……」她回避他迫切的眼光,「我無權打你,也無權罵你,更不能自私的干擾你的決定。」
「你說!」他突然不想去美國了,「只要你說,我願為你留下。」
喜悅在一剎那間溢滿心胸。
她攀住他的頸子,將頭埋進他頸項間。「別讓我成為罪人,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只要記得寫信告訴我你安好即可!」
他擁住她,給她一個輕柔的吻。「我愛你。」
「我也是。」她更抱緊他。
「這樣吧!我給你三個願望,只要我能力範圍所及,一定幫你實現。」
「真的?」渝湘搖頭晃腦的沉思起來。
「別想些稀奇古怪的事。」他先設好防線。
「不一定哦!」她朝他扮一個鬼臉,「你行李打包好了嗎?」
「這點不用擔心,美國那邊的房子有一套完整的家居服飾用品。」
「好!」她靈活的雙眼轉了一圈,「我要你明天一整天都陪我,我要去海邊、游樂場、動物園……」
「好,全依你,但在這之前得先醫好你的腳。」
「只是要有點麻痛,應無大礙。」她稍微轉動一下腳,並沒有明顯痛的感覺。
「第二個願望呢?」
「還沒想到,有期限嗎?」
「你隨時都可以要求兌現!」他輕點她小巧的鼻尖,一把將她橫抱起。「去看醫生,我不放心。」
她含糊應了聲,將臉埋進他寬闊的胸前,不讓他看到泫然欲泣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