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是不再笑,一直如她一般悠閑地斜倚著的身軀則慢慢直起,負在背後的手漸漸盤到了胸前來。
瞬間威嚴了的氣勢,立刻讓驚弓之鳥的某人嚇了一跳,暗中叫苦不迭。
「晏爺,您總要耐心听我說完啊!」齜牙狠抓了抓頭發,她忙繼續往下說,「明月或許從那時起便真的引了晏爺的興趣出來,是吧?」
男人微挑墨眉。
「還要明月繼續接著猜啊。」她再嘆氣,「明月實在是愚昧,再往下,怕是有點對不住晏爺的殷勤期待啊。」
心里暗自扮個鬼臉,自覺自己已是很是心滿意足,她眼珠轉轉,決定說些其他的。
「不管如何,晏爺既然要與金陵明月聯姻,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頓一頓,她嘆息。
「明月既然是金陵明家之月,那自然該是從金陵明家來分析了︰如今金陵明家雖已幾乎沒落,但它卻總是金陵根基深厚之族。百年前,我朝初立,祖皇帝便是定都金陵,而祖皇帝之寵愛ど女,便是下嫁的金陵明家之子——」
瞥一眼身軀愈加繃直的男人,她聲音微低,輕輕一笑。
「而後這百年來,金陵明家更是出了三位皇妃兩名內閣大學士,至于其他侍郎將軍更是不計其數,端端是我朝有名的氏族豪門了。」再嘆口氣,她聲音復又清亮,「至于當今,今上的親母孝賢德皇太後,便更是出身金陵明家,雖不久之前金陵明家因事被抄家下獄,但孝賢德皇太後畢竟還是在的,她老人家豈會不管子佷生死?或不過多久,金陵明家便會輕易地重新翻身,再續豪門。」
男人卻突然冷冷笑了笑,烏而清澄的眼眸剎那幽邃,深不見底。
「晏爺,若您此時與金陵明家聯姻,想當然必會飛黃騰達。」她意有所指地笑著眨眼,似乎在暗示金陵明家之月奇貨可居。
「哪,晏爺,明月分析得可正確?」
男人慢慢看她一眼,她已看習慣的不動明王神功再度上場,不動聲色的臉,不動聲色。
她心中暗暗一哼,總與這男人相處了不短一段時日,他再如何的不動聲色,卻又如何瞞得了她的眼?
微彎腰,將那紅單子拾起來,慢慢展平,輕巧放置桌上,她提筆,毫不猶豫地將那最後的一項下聘之禮涂抹了去。
其芳齋,其芳齋啊。
不管如何,如今他終究如她進府來時所許之願,即將迎娶金陵明家之月,這已足夠,于她來說,已是足夠啊!
心中忽喜忽悲,她卻只是微微笑著,將筆放回筆山,看也不再看那紅單子,蓮步輕移,慢慢走向那房門。
篤。
背後輕輕的指節敲擊聲讓她歡歡笑開。
「晏爺,您還嫌明月猜中的不夠多嗎?」並不回頭,她只再仰首,眯眸,望向那高高的屋頂,嘆也似的吟道,「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晏爺啊晏爺,明月雖只是籠中鳥雀,卻也知晏爺鴻皓之志的。」
說罷,她再不回首,靜靜離去。
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
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間。
其實她要的,卻是唯此,而已。
自始至終,對那男人,她,再也不理。
再也,不理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