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姑娘,你的眼楮瞪得好大——」天真無邪的小童子默默地回瞪了她好久,才慢慢地道,「明月姑娘你總是姑娘家,還是矜持一點比較好吧?呃,咱們公子爺向來潔身自好得很,從不近的!」
「明月姑娘——」臉開始紅了又綠、綠了又黑的小童子又回瞪她良久,才咬牙一字一字道,「明月姑娘,咱們公子爺才沒有什麼特殊嗜好!」
「明月姑娘!」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什麼顏色的小童子湊近她,咬牙切齒地狠狠低吼,「你總是女子!」
模模被梳得高高聳聳的發鬢,她歪頭瞅著一臉惱火恨恨跑掉的小童子,再瞥一眼自己左右也顯得很是莫名其妙的丫鬟小廝,很無辜很沒女子矜持地聳聳肩,邁步向自己熱乎乎的被窩前進。
唔!
有些後知後覺地拍拍胸口,一直迷糊的神思突然有些醒過味兒來!
她好像、似乎、難道——
「姑娘?」
環繞左右的丫鬟小廝被她的舉動驚得再也動彈不得。
左手珊瑚,右手珠寶,她咬牙,呵呵笑。
她總是在生死間打了個來回,所以,這些小物件,就當作與她壓驚的好了!
將幾乎耀花人眼楮的珊瑚珠玉很是正大光明地塞進自己袖袋,明月姑娘她,回籠覺去也!金如意,銀鏍鏍,開開心心換饃饃——
她吸一口甜甜的口水,左手金,右手銀,呵呵笑的嘴巴里,塞滿夜夜夢想的美食!
「公子爺,明月姑娘看來是又夢到了吃東西啊。」
「除了吃的,她還有什麼別的夢想才怪,是,公子爺,山水閉嘴,山水不該這麼說明月姑娘——」
「可是公子爺,明月姑娘她明明是在做吃東西的美夢,您看您看,她的口水——」
「是,公子爺,畫卷不該這麼說一個姑娘家的——可明月姑娘是,畫卷也閉嘴,畫卷閉嘴就是了——」
畫卷。
山水。
這個明月姑娘明明就是在做吃東西的夢嘛!
就是啊!
噓!
「是,公子爺,山水和畫卷錯了,不該偷偷互施眼色的,更不該偷偷議論一名姑娘家的——」
畫卷。
山水。
咱們公子爺今天好奇怪喲!
是啊,明月姑娘再怎麼愛做吃東西的夢再怎麼流口水,總也是姑娘啊,咱們要不要提醒公子爺,再這麼在明月姑娘床前站下去,我怕咱們公子爺會如了明月姑娘的願啊。
明月姑娘的什麼願啊?
畫卷,你臉紅什麼?怎麼又綠?啊,又黑了——
山水,咱們是不是該想想娶妻的事了?
啊?
我怕再這麼下去,咱們公子爺會有什麼不能說的嗜好啊。
啊?
床前明月光,疑似糖上霜。
舉頭望公子,低頭思嬌娘。
哎喲喲,思呀思嬌娘……
因為突然感覺到自己很不妙更幾乎大限快到的糟糕,所以明月姑娘她決定破罐子破摔——呃,還是隨心所欲放蕩不羈真性情地得過且過好了,于是乎,晨起,散步,看著紅日徐徐東升,看著一湖輕霧繚繞,看著魚兒歡快水中游,看著一院的靜謐與秋意,舉著很煞風景地親手折下的翠竹釣竿,姑娘她繼續湖邊垂釣那百多兩一條的小錦鯉去!
「肅肅涼風生,加我林壑清。
驅煙尋澗戶,卷霧出山楹。
去來固無跡,動息如有情——」
「日落山水靜,為君起松聲。」
手中趁勢要甩出的翠竹釣竿突然僵了僵,她閉合眼楮深深吸氣,而後,神情淡然地回首,望向聲音傳出處。
初秋,紅日冉冉東起,柔和而清冷的陽光下,默聲而颯颯的輕風中,一人,絲巾束發,一襲素紋織金長袍,足蹬黑緞長靴,負手而立。
男人,背陽光而靜佇,面容模糊,只一雙眼楮清澄而冷冽,目光清明,卻是波瀾不興。
她驀地一驚,心如針刺,頓覺驚惶而無措。
「深山大谷,落日黃昏,跌宕起伏,斯是俊秀豪壯哉!」
突然響起的拊掌聲,讓她手中的翠竹釣竿再一顫,而後她順勢輕輕一甩,將繡針制的魚鉤投進清澈湖水中。
「明月姑娘,如今正是紅日東起,卻怎吟出如此風清之詩?」
輕巧的腳步聲,從那男人背後傳進她耳中,她將釣竿放置湖畔青石,束手起立,轉身微微拂身一禮,輕聲道︰「明月見過晏爺,見過——」
「黃,彼姓黃,字齊之,明月姑娘稱呼在下齊之便是。」
慢慢踱到她眼前之人,足踏粉底朝靴,一身正紫色蟒袍,頭戴明珠冠冕,一雙極是明亮的鳳目略略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毫不遮掩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她微斂眼目,不再去看那背光靜佇的人,只朝著眼前身穿正紫色蟒袍的男子淡笑施禮,道︰「明月見過黃公子。」
「哈哈,明月姑娘何必如此見外。」自稱「齊之」的男子笑著伸手虛托,回首笑道,「晏三哥,昨日夜深,不曾久坐,如今仔細看了,才知道三哥府上果真有胸懷開朗的俊逸女子!」
「黃公子繆贊了,明月實在不敢當。」她立刻再俯身一禮,輕聲回答。
心中,一時極是忐忑。
耳邊,腳步微沉,卻是那背光靜佇的男人慢慢走了過來,依然是沉默是金的不動聲色,只慢慢踱到她與這黃公子的身前三尺處,便挺身站立,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竟恰與他二人成鼎足之勢。
「對了,明月姑娘,剛才在下在遠處親听姑娘坦蕩而吟,似是心情隱含岑寂,齊之冒昧,可問姑娘心中可有難解之事?若姑娘不嫌,齊之或可為姑娘解之。」
「謝黃公子。」她微微一笑,「不過是閑來無事,明月無聊,瞎背些詩文罷了。明月小小女子,哪里有什麼溝壑,更不敢勞黃公子惦念。」再微頷首一禮,轉向那靜默的男人,「明月不打擾晏爺與黃公子,暫告退了。」
言罷,回轉身將湖畔青石上的翠竹釣竿拿起,將魚線略微纏繞,便不再回頭,腳步輕巧,從身後兩人的旁側離開了。
離湖畔,轉林間,過竹海,進茅山。
遠遠離開那絕對的是非之地,她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釣竿,將那釣竿隨手一扔,顫抖的手,無意識地抹上已是涔涔冷汗的額頭,她用力喘息。
大難臨頭啊!
「咦,明月姑娘,咱們公子爺和黃先生不是去翠微湖尋你了嗎?怎麼你卻在這里?」
這時候她最不想听到的熟悉聒噪出現在她耳邊!
「畫卷,你還沒看出來嗎?」另一個聒噪的聲音緊隨其後,哼哼笑道,「姑娘她是剛從咱們公子爺和那位黃先生身畔跑出來!喂,姑娘,你笑得這麼勉強就不要笑啦!其實咱們都知道的,對著那位黃先生,咱們實在是笑不出來的。」
第三章麻煩接踵而至(2)
「怪不得啊。」她喃喃自語似的,將撫在額上的手不經意地收回,嘻嘻笑著朝兩名童子一眨眼,「怪不得兩位小避家今日也沒伴隨在你們公子爺身前身後,原來也是因著十分懼怕那位黃公子啊!」
「咱們哪里是懼怕!咱們只是——」畫卷被她笑得惱火,正要反駁,卻被山水猛打了胳膊一記,立刻合上嘴巴,默了片刻,終究不服,小聲嘟噥道,「咱們只是奉咱們公子爺之命,離得遠些,讓咱們公子爺和黃先生好好聊聊而已!」
「哦,哦。」她隨意地應付一聲,舉步便走。
「姑娘你去哪里?」
「無事回房啊。」她胡亂地擺擺手,腳步不停。
「姑娘!」山水卻一把扯住她衣袖,一向笑眯眯的臉如今卻是眉頭緊皺,甚是怏怏不樂地瞪著她,咬牙道,「姑娘何必這麼——明明很是好奇那位黃先生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