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億的投資,卻如此如此大的口氣,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崔老板啊崔老板,您啥時候能說出如此擲地有聲的話來,讓屬下們挺挺胸膛哩?
「如何?你可以考慮看看,我倒是不著急,只是怕素敏你們耽誤了項目進度。」男人閑閑一笑,將車子停下。
她沉思良久,終于點頭。
「耿先生,我會立刻向崔總匯報——咦,這里是哪里?」她望著車子外突然一片的荒蕪人煙,有些愣。
「我也不知道。」男人微笑回答。
她模模鼻子,再次無話可說。
「偷得浮生半日閑,何必拘泥這里是哪里?」男人松開安全帶,推車門下車,伸展臂膀,懶懶地舒展腰身,朝她招手︰「天氣不錯,下來走走。」
她能怎麼辦?
痹乖地下車吧。
身後不遠處,是高速公路,隱約的車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眼前,是幾乎一望無際的荒灘,時已深秋,荒灘上稀疏的野草,泛著黃的蒼茫,在風中瑟瑟舞動。
再往遠看去,則是隱于雲間的連綿山脈,青黑色澤,看不清楚。
「景色如何?」偏偏男人還如此問她。
她很老實地搖頭,無話可說。
「這里是雲青西南三十公里處。」男人笑著說出謎底︰「看見那些山脈沒有?那最高的山後,便是我們曾經去蹦極過的那里。」
提及「蹦極」兩字,懼高的人不由縮縮肩,心有余悸地呵呵笑兩聲。
不愉快的經歷,很傷面子傷自尊的經歷,可不可以請不要再提及?
「我一直想,那次蹦極,少了素敏你的參與,實在是有些無味。」男人卻是心有遺憾地搖搖頭,望著那山微笑︰「有機會,一起再去一次吧!」
「……耿先生,我懼高。」她模模鼻子,決定做老實人。
「……」他訝異地看她。
她呵呵干笑,卻很堅決地點頭承認。
「那次的電話是你故意的咯?」他挑眉。
「是也不是。」她還是很老實地搖頭,「我打電話給我們崔老板,我媽媽只是很巧合地救了我。」
「……樊素敏,你當時為什麼不這麼老實地告訴我!」他受不了地瞪她,微笑的面龐有些微猙獰的痕跡。
「我還要面子嘛!」她嘀咕一聲,仰頭望天。
「如果當時伯母不恰巧打來電話,你準備怎麼做?真的死要面子地跳下去?!」他不知該笑還是該惱。
「跳就跳唄!說不定還能治好我的這個毛病哩!」她很無所謂地聳聳肩,眼珠子隨著天上偶爾飛掠而過的鳥雀轉啊轉,「不過事實證明,我很有運氣。」
「樊素敏啊樊素敏。」他搖頭,算是對她徹底投降。「還真沒見過你這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
「呵呵。」她應付地笑笑,雙手平舉,慢慢向前走,「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太死要面子,的確是在活受罪!」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改改?」他慢慢跟在她身後,笑著繼續搖頭。
「沒听說過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聳肩,繼續仰頭望著天,用力呵出一口氣,再吹一聲口哨。
「你呀,我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嘆息。
「嘿嘿,就算是見了棺材,依我這死要面子的性子,恐怕淚還是不容易掉下來的。」她反駁。
「你今年多大了,怎麼這麼的不知改改?」他還是嘆息。
「喂——」她回頭看他一眼,有些氣悶,有些惱怒似地擠鼻子。
「怎麼,女士的年齡不能隨便問?」他笑,倒真的是被她擠鼻子的怪樣子給逗笑的。
這個女人,到底可以在他面前幻化出多少的面容!
「告訴你也沒什麼的,本人今年恰好是而立之年。」她一仰下巴,很高傲地哼一聲。
「正直青春年少,不錯啊。」他很給面子地點頭。「三十而立,事業有成。」
「承蒙夸獎。」她聳聳肩膀,轉身繼續走。「雖然還是有點傷自尊。」
「我贊你事業有成,怎又是傷你自尊了?」他笑。
「賭場得意啊!」她哀嘆地猛地一甩手臂,仰天長嘆。
「……情場失意?」他接道。
「是啊,是啊,我媽媽每次打電話給我,都會說呀說呀說呀……說個不停。」
「正年輕著呢,著什麼急?」他毫不在乎地笑,「我今年三十又六,還不是一樣的只賭場得意?」
「先生,男人同女人比年齡是很可恥的。」她毫不給他面子地哼一聲。
「哦?」
「男人,尤其是像耿先生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這就是傳說中的鑽石王老五啊!」她慨嘆似地再次仰天長嘆,似是深深的不滿。
「那如素敏這樣事業有成的女人呢?」他極有求知地笑︰「不是一樣的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麼?」
「再要什麼有什麼,只要一樣擺出來,就是黃花菜啦!」她聳肩。
「哪一樣?」
「年齡啊!」她似是很郁悶地再甩甩手,「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便是傳說中的剩女!」
「……只要是稍有理智的男人,選擇終身伴侶時,哪個不會選素敏這樣的剩女?」他不在意地搖頭。
「呵呵,謝謝你的安慰。」她聳肩,甩甩手,走啊走,走啊走。
他靜靜望著她,幽黑的眸子里,有著不自覺的一縷情意。
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
秋天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
你說那時屋後面有白茫茫茫雪呀
山谷里有金黃旗子在大風里飄呀
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
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咸的河水
一片河水落下來遇見人們破碎
人們在行走身上落滿山鷹的灰
……
他安靜地跟在她身後,听她小聲地嘟嘟噥噥,只能隱約听清其中的幾個字,很奇怪的調子,他越听越想樂。
這個女人,今天真的是受刺激了,從前總是一副天塌地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成熟穩重模樣,幾時會這麼不著調地在他面前哼哼歌了?
想起那次在競拍長井13號地的大廳,這個女人高傲如孔雀地走過來,面不改色地將他拉到立柱後面,不給他任何掙扎機會便扯下他頸子做出激情熱吻狀的模樣,他嘆口氣。
當時若不是為了取信崔保淶,當時若不是實在尋不出法子,打死她也不會做出那麼震掉人眼珠子的狂放舉動吧?
真不知道,一個嬌弱弱的女兒家,到底是怎麼想的!
「素敏,工作對于你來說,是什麼?」他低聲問,本不想要她听見。
她卻回頭,嘴巴里的嘟嘟噥噥停下,眯眸望他,他不閃躲她的探詢,只微笑著與她對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見到她莞爾一笑。
那笑,有著三分調皮,有著四分快樂,有著兩分滿足,卻更有著一分的,憂傷。
是的,那淺淺的,本應被主人家被自己完全忽略過去的一分憂傷,卻偏偏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這個似乎從來巧笑倩兮的女子,這個似乎從來不會難過落寞的女子,竟,也有憂傷的時候麼?
他有些沖動地上前一步,卻又停下腳步,竟不知自己就算上前去站在她身邊,又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來驅逐走她眼里本不想被人瞧見的那淺淺的憂傷呢?
一時之間,他,竟是怔住了。
第六章上面有人了(1)
那句話是怎樣說道地?
俺上面有人。
嘿嘿,這句話還真是……真理。
有人,自然萬事好辦,既是悲哀,卻又是實打實的便利。
與這個男人的參股意向甫一達成,土地的籌集征用,立刻有專門的團隊接手,不過短短一星期而已,由雲青山莊為起始點,共計八十七平方公里內的所有土地山脈盡悉收歸保淶建築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