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不要說是稍微地躲在辦公室里合眼歇上一刻鐘,周末加班跑到雲青來勘察進度,卻還要站在太陽底下揮汗,耐心地傾听叫囂聲哭罵聲。
只要關系到財與權,便永遠不會缺乏爭斗與撒潑。
「樊總,很抱歉,我們真的盡力了!也努力地做過勸說工作了,將集團對他們的補償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們就是不同意,我們實在沒法子!」工作人員汗流滿面,低頭俯腰,十分的狼狽。
她沒說話,只接過小周遞來的紙巾,靜靜地將額上幾絲顯眼的猩紅抹去。
「樊總,要不,去醫院看看吧!」小周小心翼翼地望她。
她搖搖頭,徑自盯著面前不斷鞠躬的工作人員,一語不發。
不過是被人丟了一塊土坷拉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為什麼她被丟土坷拉,該好好的想想了。
「你,你,還有你。」她隨手一指旁邊看熱鬧的三五人等,沉靜地說下去︰「剛剛都瞧到了這位女士對我的傷害,我保留起訴她的權利,請你們做個見證。」
「你還有理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麼會丟了房子還有土地?你什麼樣的毒心腸啊,竟然這麼……」原本已經站起的身體再次滾爬到土路中,開始新一輪的撒諢打潑。
「樊總?」一旁的人為難地望她。
她冷冷扯唇,轉身,便走。
「你回來!說不過人就走,這世界還有什麼天理!你賠我的房子我的麥田!」翻滾在地上的女人猛一撲,緊緊抱住她的腿,狠狠一拉。
她一個踉蹌,虧得小周眼疾手快,將她用力攙扶住,才使她沒狼狽地跌下去。
一旁的人眼見不對,急忙忙地圍過來,厲聲呵斥的,好言相勸的,煽風點火的,無一不有。
她冷冷地看著這一團混亂,略白的面龐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樊總?」小周倒是快哭地望她。
「你要多少錢?她冷冷開口。
地上的女人猛抬頭看她,周圍的各種聲音也瞬間停止。
「不就是為了錢麼?」她還是冷冷地,任由女人依然緊扯著她雙腿,只俯首冷冷同女人對視︰「你這麼的‘激動’,不就是為了錢麼?好,我給你,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多少才滿意。」
「……多少你也會答應?」女人遲疑地問,緊抱她腿的手有些松動︰「你能做主?」
一旁有人要開口,她微微揮手,制止那人說話。
「你早不鬧晚不鬧,偏偏我來時才這麼鬧上一場,難道不是正因為有人告訴了你我的身份?」她輕輕一笑,冷冷的環視四周一遭,見有不認識的人卻在她視線下瑟縮著挪了挪,她笑得更冷,「我看你穿著體面,剛才的言談中倒也是知書達理見過世面,不像是為了錢財會撒潑無賴的人物。」
那女人頓時不安地松了雙手,有些慌張地往後退了退。
「另外,我倒是想知道,您家的房子和麥田是如何丟的。」輕輕笑一聲,她微俯身將皺了的褲腳慢慢撫平,再慢悠悠地站直,望著地上明顯神情開始閃躲的女人,淡淡勾唇。
「我們是想收購在場鎊位的田地,卻還只是評估階段,一沒同各位簽定收購協議,二更不曾派人前去拆遷或者平整——各位的房產和田地,如今不是還好好地掌握在各位自己手里麼,我倒是如何歹毒地將各位趕出家門了?」
清亮的眸子,慢慢銳利,她慢慢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表情淡然。
「我,我,你們,你們——」蹲坐地上的女人有些狼狽地站起來,有些倉皇地想溜走。
「我們收購各位的田地,並不是想斷各位的生路。」她盯住這女人,慢慢地說給所有人听︰「先不說補償和安置,只是雲青擴建後,所增加的工作崗位,各位及各位的家中人便是最佳人選——難道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比之一輩子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更有吸引力?」
立刻,周圍一片喧嚷。
「樊、樊總,您說的是真的?到時候我們可以來雲青上班?我家小孩也可以嗎?!」
「樊總,要不要求學歷,還是所有人都可以?」
「樊總……」
「樊總……」
……
她一語不發,只頷首,任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問個不休。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機忙忙圍過來,開始將擬制好的協議展開,一條條地詳細解釋起來。
「樊總?」小周很敬佩地望她。
她淡淡笑笑,視線里,那個倉皇的女人已溜得不見蹤影。
「要不要去查查那個女人?」小周低聲問。
「不必。」她輕輕搖頭,轉身,慢慢離開那團混亂,朝著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小周追上來。
「不過蹭破了一點皮,哪里有那麼嬌貴?」她笑笑,側頭朝著小周笑眯眯地皺皺鼻子︰「倒是一個好好的周末,連累了你不能去陪男朋友。」
「樊總您取笑我!」小周立刻紅了臉。
「好了,沒什麼事了,現在趕回城去,你還能陪男朋友去逛上半天街。」她笑著擺手,「讓張師傅送你回去吧!」
「樊總您呢?」
「我?雲青現在是咱們公司的產業,我去住兩天咱們崔老板總不會收錢的。」她開個玩笑。
「我陪您吧,我也想享受享受。」小周跟隨她一段時間了,漸漸了解了她的性子,慢慢敢同她玩笑了。
「呀,好好的周末,不去陪男朋友,陪我做什麼?」她驚訝地歪頭瞅自己的秘書小姐,唇邊帶著壞笑︰「我可是只喜歡帥哥哥的哦!」
「樊總!」小周有些惱地跺跺腳,一張俏臉通紅。
「好啦好啦,現在正是看紅葉的好時候,去玩兒吧,去玩兒吧!」她親昵地環著小周的胳膊,興沖沖往車子那里走,「如果我有男朋友陪,早去爬山賞紅葉啦!你多幸福,有這個條件,還不去,難道非要我整天的打噴嚏嗎?」
小周不解。
「你男朋友背後嘀咕我不懂人情世故啊,大周末的也要你們孔雀東南飛!他嘀咕個不停,自然會害我打噴嚏打個不停嘛!」她扮個鬼臉,「哎呀,越說,我越覺得心里不平衡啊,為什麼我早早就過完了我的花樣年華哩?我的青春哪里去了哩?」
小周撲哧笑了,眼角瞄到某輛車子,立刻眨眨眼,笑。
「樊總,您不用心里不平衡了,您的青春這不就在這里嘛!」
手一指。
她眨眨眼,順著小周手指望過去。
斑頭大馬的越野車,進入她的視線。
說實話,上次在這種高頭大馬的越野車上的經歷不怎麼愉快。
而這次,也很不適應。
不過是擦破了一點皮肉而已,值得這麼……鄭重其事麼?
紫藥水擦在蹭破的皮肉上,比之皮肉本身的刺痛更重了三分,她呲呲牙,面皮不由抽動。
「知道痛,還逞什麼強!」男人微沉著臉,小心翼翼地拿棉簽與她清理額頭的擦傷。
「誰沒磕著踫著過啊?」她小聲嘀咕,被迫仰靠在椅背上,鼻息里滿滿是男人的氣息,她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妄圖借機挪開男人的氣息範圍,結果卻被人很怪異地瞪一眼……好吧,她忍住模鼻子的沖動,乖乖地一動不動,方便人家行事。
「一個女孩子家,傷在臉上,破了相怎麼辦?你們公司那些人做什麼吃的!崔保淶招的是一幫只領干薪不干活的廢物麼!」男人難得在她面前不再是微笑的模樣,微眯的眼有些嚴厲地盯著她紅腫破皮的額頭,眉頭有些皺。
「那里有你說的那樣厲害!」她受不了地笑笑,伸手想模模有些刺癢的傷口,手指還沒踫到,卻已被重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