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樣說話?」饒是連翹不知人世間的人情世故,卻也知這位楊姑娘實在是——她也是有脾氣的!
「我向來便是如此說話的!我爹爹媽媽尚且不說什麼了,你多什麼嘴?!」
「這樣不好。」無視她的惱怒,連翹皺眉,「你一點禮貌也沒有。這里也不是你家,你憑什麼趕我走?我不要同你說話了。」轉身,她便往花廳的外門走,想去找這位揚姑娘的「相公」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性子單純,向來是想到什麼便做什麼。但同處于花廳的楊鳳瑩卻是自幼嬌慣,從沒受過這等忽視,原本心里就很是惱怒,現在又見她這樣無視于自己的存在而任意離開,頓時心頭火更盛,想也不想地抽出腰間的匕首便要朝連翹的背心狠勁地擲去!
幾乎在她動作的同時,一股猛烈的掌風朝著她身前猛地襲來,她武功本就不好,再加上怒火攻心失去防備,沒等她回過神已覺心劇痛,「哇」的一聲,一口血紅頓時從她櫻桃一般的口中狂噴而出!
手中的匕首再也無力擲向連翹的背脊,「當啷」聲,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小巧匕首跌落在她的腳邊,而她的面頰也頓覺針扎一般刺痛,等她眼角的余光瞥到兩條青竹小蛇從她臉龐上滑落至地時,她的身子已不受控制地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這一番變故發生在一個眨眼間,等連翹因這不尋常的聲響而好奇地再轉回身時,所看到的便是兩邊面頰上各一個黑色的小口、臉色蒼白僵直地癱在地上的楊鳳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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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請罪、續婚、耍賴的鬧劇,如同它的開端一樣,在眾人看好戲的眼神下,真的以好戲做了最最完美的結尾。
雲遙原本想將那害他不成、便又厚起臉皮恬不知恥地要求他繼續聯姻的塞北楊家的當家莊主拉到無人之處,使出他與師父在「點化」那些江湖上大奸大惡之徒的手段,好讓這無恥之人瞧瞧所謂的白衣觀音到底是如何點化惡人回頭是岸的。但沒等他動作,花廳中的異常動響便將他飛也似的引了回去。
如蜂擁而出花廳一般地,眾人又蜂擁而入了花廳,而後,一個個目瞪口呆。
原本美麗嬌艷的塞北第一美人,而今卻是淒淒慘慘地倒臥在花廳的地板之上,雙眼僵直,神情如瘋似傻,剛剛還嬌女敕如花瓣般的面頰上,左右各有一道流著潺潺黑血的十字刀痕——
眾人的眼,再望向一手無辜地握著沾毒匕首,有著圓圓大臉的小泵娘,更是傻了眼。
楊鳳瑩被不知從哪里爬來的竹葉青蛇離奇地咬傷了臉,危在旦夕,為救人,連翹只得抓過楊鳳瑩腳邊的匕首幫她割破青蛇咬口,將毒血用力擠出——
天之幸,塞北第一美人保住了她嬌女敕女敕的性命,可這塞北第一美人的稱號,卻是再也配不上了——她的匕首上本就染有劇毒,連翹救了她一命,她卻因自己染毒的匕首而在臉蛋上留下了兩道終生消除不去的兩枚十字刀痕。
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女圭女圭臉姑娘在楊家娘舅甥女哭喪著跌撞離開後,捂住嘴偷偷地笑起來,當然啦,她不忘將自己養了好久的寶貝小蛇悄悄地塞回丈夫的袖袋中去。
好啦,好啦,她其實真的是一片好心哦!
在丈夫無奈的縱容眼神下,她笑眯眯地朝前走上兩步,把早就準備好的火焰之毒的解藥塞進還在努力地想「我是不是救治蛇毒用錯了法子、否則大家都在笑什麼啊」的小泵娘手里,再趁著一身白衣如雲似雪的少年緊緊地摟著小泵娘依然在驚魂中的絕好時機,將一顆小小的藥丸再次偷偷彈進了少年比女子還要烏黑油亮的長發中去。
嘻嘻,這臭屁的小孩,她怎麼肯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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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我是不是救治蛇毒用錯了法子、否則大家都在笑什麼啊」中收回心思,連翹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用力地手握成拳,而後深吸一口氣,朝著雲遙依然還蒼白著的臉狠勁地掄了過去!
哇,好大的力氣啊!
廳中尚未散去的眾人也在那拳頭痛擊在鼎鼎大名的白衣觀音的臉龐之時,忍不住地都咬牙吸氣,頓覺自己的臉也火辣辣地痛起來!
寧肯得罪白衣觀音,也絕對不可以得罪這有著異色雙瞳、圓圓大臉的小泵娘啊!
眾人正暗自加深這一印象時,有著異色雙瞳、圓圓大臉的小泵娘的下一舉動更是驚呆了他們的雙眼——
她竟然在狠勁地揍了鼎鼎大名的白衣觀音一拳之後,一跳而起,雙手圍住硬生生受了一拳、卻一動不動的白衣觀音的脖子,將自己懸掛在了他的胸前!
「如果你再敢騙我,看我打不打破你的頭!」她道。
話說得好響亮,好響亮,響亮到這偌大的花廳到處都回響著——
看我打不打破你的頭……
看我打不打破你的頭……
看我打不打破你的頭……
靜默,靜默,好長時間的靜默。
而後——
「我哪里敢騙你啊!我當初肯允下塞北楊家這門婚事。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小女圭女圭,好將我的一身武藝傳承下去而已!」
差一點點就要先被地板磕破頭的眾人們,呆呆地看著一身白衣如雲似雪鼎鼎大名的白衣觀音用著好委屈好委屈的聲音說——
「如果我早知道老天會讓我遇到你的話,我哪敢允下塞北楊家的婚事?可是反過來,如果我沒允下那門親,又怎麼會遇到你……你知不知道你的拳頭其實很硬很硬的?」
「你剛剛還偷偷地跟我說,你現在惟一求的就是想知道你和我生的小女圭女圭是什麼樣子的!」有著異色雙瞳、圓圓大臉的小泵娘大聲地說出前一刻在後花園中眾人一直沒听到的那句話來,一臉的氣憤,「我原本還不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可現在我明白啦,你要同我成親!」
「如果不同你成親,我如何正大光明、理直氣壯地分你一半的山洞、搶你一半的肥山豬腿吃?」他這朵一直逍遙在高高天端的白雲都給她扯到地上來了,他若不想同她成親,他沒事做呀!
不要問他為什麼,更不要說他年紀尚輕,尚未經歷過紅塵情事,不懂得何謂兒女情長。他喜歡這個有著清水也似性子的單純女圭女圭,他想伴在她的身邊,窩在那白山黑水間,一輩子!
就這樣而已!
「我就知道你一直惦記著我的山豬腿!」
「我也可以去抓野兔給你吃啊。」
「哼,你的眼不方便,就算你抓得住野兔,還不是得靠我來替你分辨那只是公的那只是母的——雲遙,野兔的公母我知道如何區分,那人呢?你怎知我是姑娘的?」
好大好大聲的問題,讓花廳里的眾人們「 里啪啦」地跌成一團,個個紅了臉,不忍再听。
這個寶貝的小泵娘啊!
「因為我可以將你保護在背後,可以穿你爹爹的衣服,所以你知道我跟你爹爹是同一樣的人,對嗎?」雲遙理也不理身邊 里啪啦的怪異聲響,只是柔聲地笑,將胸前的身子抱高,直到那圓圓的大臉貼上自己的臉龐。
「原來你知道啊。」連翹小聲道,「我原先真的將你當做爹爹一般的親人,根本不想要你下山來的,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我爹爹阿娘來接我。」
「不許!」
「嗯?」
「除非我師父也來接我了,否則不許你和你的爹爹媽媽走。」
「好!」望他認真的神色,她也認真地點頭,瞥到他被自己打得青紫的面頰,不由得有了點不好意思,松開圈在他脖子上的手,她輕輕地模模他臉,突然「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