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五塊,幫我劃下堂課的數學重點!」
「錢鬼,我出十塊,幫我幫我。」可愛的鈔票直接塞進她的手里。
下午五點半,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夫子前腳剛跨出博揚精英私立高中高一一班的前門,高一一班的教室內便已是一片的人聲鼎沸、生意興隆。
「沈,快一點,快一點!」等著拿筆記的人馬圍在教室最末排一迭聲地催促。
「朝陽,我的作文,我的作文呢?」幾乎要去搖晃這個依然優哉游哉的小女生了。
「別急,別急,一個一個慢慢來啦。」笑眯了眼的矮個小女生爬在桌上運筆如飛,神情既開心又從容悠閑,甚有久經沙場的大將之風,「一分鐘,一分鐘後新鮮作文即將出爐。」左手順勢上伸一展,抓住從天而降的孔姓餡餅飛快地瞄一眼,確認無誤後滿意地收回手塞進衣兜,右手則「啪」地將筆一放,將作文爽快奉上,「小李先生,拜托你這次一定要記得不要再抄我的!」否則再被老夫子抓包,可不怪她哦。
她可是向來只提供筆記以及作文範例的,她是學生嘛,最基本的「職業操守」還是有的,真正地捉刀代筆替寫作業可是絕對不在她賺錢範圍之內的。
「沈朝陽,沈朝陽,我的生物,我的生物!」
「早就寫好了。十塊,拿來吧。」一手大張等著收錢,一手遞出自己筆記本子的手寫副本,大張的耳朵只肯收听各路的財源信息,至于其他,則是選擇听而不聞。所以,當一個沒有同銀子、孔方兄、鈔票有任何關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她依然氣定神閑地爬在桌上埋首筆記抄寫打工中。
「借過,我要出去。」
嘈雜哄鬧的教室內,人人行色匆匆,俱在收拾包包準備瘋狂度周末去。只有這個一心只顧賺錢的矮個小女生依然固守陣地,快樂地奮筆疾書中。
「喂,阿劉,再拿五塊錢過來,否則劃錯了重點可不要怪我哦。」朝著一旁勾勾手指,「啪」地大喝一聲︰「還有誰需要筆記支援的,快一點哦,不然本姑娘可是要打道回府歇業休息了。」呵呵,努力學習的結果果然是有甜美的果實等著她任意采擷呢,哪,她上課時認真不苟地記下的隨堂筆記,向來是班中上課時愛走小差之人的最佳後悔藥呢,課上即使沒認真听課,只要在課後拿到了她的筆記,一樣可以將老夫子所講說的知識收納進心……今天她的收獲似乎頗是豐厚喲!
「借過,我要出去。」聲音,很平板,又有些青春期變調時特有的高亮,一字一字地迸出習慣緊閉著的雙唇,漂亮的豹形雙眼冷淡地環過圍在自己桌前的各路人馬,細長的秀氣墨眉有一點點地皺了。
「沈朝陽——」圍在這教室內最後一排臨窗雙人書桌前的各路人馬見狀不由紛紛後撤了兩步,順便小聲地提醒攔住了人家出路的矮個小女生。
「嘿,張同天,說好一份生物筆記十塊的,怎麼只有五塊錢?!你以為我在打折酬賓搞優惠呀?快快再拿五塊錢過來!」矮個小女生手用力一拍桌子,很是氣憤地狠瞪向後溜去的人。
「借過,我要出去。」聲音,很淡,很平板。
「張同天,你听到沒有?」還不快快將錢補過來,他倒著走是什麼意思!
「借過,我要出去。」聲音,在一遭又一遭地遭人忽視後,很難得地沒有動怒,語調一如往昔。
「朝陽,朝陽——」一旁等著上恭銀子領筆記本子的某位同學小心地拽拽快要為錢翻臉之人的衣袖,小小聲地提醒點化于她,「杜、杜宇霖同學要出去啦。」
「出去就出去嘛,告訴我做什麼?」伸手搶過紙幣一張,朝陽笑眯眯地審視一番,開心得要命,根本沒注意到周遭的情形。
「借過,我要——」高高瘦瘦的身軀無聲地站了起來。
「喂,張同天!你到底有沒有听到我的話!」她的勞動血汗,休想少她一分一毫!
「……借過,我、要、出、去。」平平板板的語調依舊平板如昔,被牆壁書桌外加一矮個小女生堵住外出之路的高個男生卻有了動作,身體微微一側,雙手伸出一挾左側霸住外出門路的某人小腰,一提一移,雙手再事不關己地優雅一縮。
瞬間,原本坐在椅子中一心一意只想伸手要錢的矮個小女生便騰空于桌旁的過道中,再「撲通」一聲響後,地板榮幸地成為她最新的座椅,而個頭高高瘦瘦的男生,則拎起包包邁過她穩步向外離去。
此一時此一刻,除卻漸漸遠去的甚有規律的腳步聲響,只余一室的鴉雀無聲,以及幾乎瞪爆眼珠的各位「目擊證人」。
「哇……」似乎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一聲小小的低呼,才猛地沖破了一室的靜謐,滿含著不敢置信,「杜、杜宇霖竟然也有這麼酷的時候哎!」原本還以為他真的是沒有七情六欲、看破紅塵、對任何都無動于衷的世外高人哩,卻原來,卻原來,也有動怒「丟人」的一天呀!
「是耶是耶!」附和聲隨即在教室的所有有人存在的角落出現。
「沈、沈朝陽,你沒事吧?」躲在一旁的張同天咽咽口水,硬起頭皮,很有同窗愛地問問呆呆坐在地板上、依然有點回不了神、眼前金星滿天飛的矮個小女生。
「有什麼——他膽敢如此對我?!」一聲大喝,被迫從錢眼鑽出身來的「搶錢一族」重返人間,「杜宇霖?杜宇霖!」咬牙切齒,大睜的杏核眼瞄到即將拐出教室的悠閑身影,立刻如離膛的小炮彈一般地跳起身猛追出去,「站住,你給我站住!杜宇霖,你這個小肚雞腸!」
徒留一室的目瞪口呆。
「她、她超級不怕死哎!」沉默許久的小李先生顫巍巍地道出所有在場人等的心聲。
「小肚雞腸?!她竟然敢說杜宇霖是小肚雞腸!」超級大膽!
「她竟然敢同杜宇霖一起坐,也真的算是英雄了。」至少通過某些途徑得知了某人的某些背景之後,他們是絕對想同某人打好關系兼建立友情的——當然,在上述努力皆化為泡沫後,他們目前最緊要的則是能躲某人多遠便躲多遠,不能是朋友,卻也絕對不可以是敵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杜宇霖是何許人也呀?」嗚,他們還離不開這個搶錢一族啦,真的不希望她死得太慘啊。
「博揚精英私立高中便是杜宇霖家創辦的哎。」杜宇霖等于是地頭蛇耶,沈朝陽明不明白她站在誰家的地盤上啊?
「我還听我爸爸說,杜宇霖可能會是杜家的下一屆繼承人哎。」天之驕子啊。
「杜家便是這里最有錢有勢的那個杜氏家族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絕對是威鎮四海的世家望族。
「沈朝陽是特招來學校的,又這麼愛錢……」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她的背景絕對無法同杜宇霖相提並論啊。
「她卻敢當面斥罵杜宇霖小肚雞腸——」
「她,死定了。」
惟一的結論。
哀悼的目光一路恭送那位小沖天炮一路追殺著此地的地頭蛇、奔向向來無人光顧的校後樹林,各路人馬不由同時深深地嘆上一聲。
唉,以後他們找誰借筆記去?雖然小錢鬼向來不念同窗之誼,從不肯將自己的課堂筆記無私地供大家傳閱摘抄,而是在振振有辭的「市場經濟」的旗幟下,將同窗與自己的關系定為「供與求」,不給銀子絕對不外借自己筆記——宰人是狠了一點,可服務質量實在是沒得挑呀。她的各科筆記簡直是無形的小老師小夫子,對他們以後的學習乃至考試都大有裨益啊……即使對她的小商人精神很無奈,可大家還是很喜歡她的呀,能與她成為同學也是件很開心的事呢……可這一次,這位會推磨的錢鬼不是被棄尸後樹林,便是要被打包丟出博揚的大門了……誰叫她惹上不該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