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有他陪。
「大哥,阿濤,你們一起來吧!」淡淡頷首,伍自行率先往大廳走去。
路上,處處的喜字,處處的彩燈,在她眼里,卻似一柄柄刀刃,割痛了她的心。
或許,這即將降臨的幸福,根本就不屬于她。
踏進大廳前,她猛地回身,用力抱住一直默默陪在她身後的聶箸文,踮起腳尖,輕輕吻住他,想將一生一世的痴愛,盡悉付于這輕輕的一吻中。
而後,她轉身,昂首跨進那隔絕了快樂的廳門。
聶箸文一惱。自行怎能這樣對他?難道這段日子的感情,竟敵不過她的從前?
雙掌不由得緊攏于身側,他沉著臉,緊貼在自行身後,一前一後跨進那貼滿紅字,卻又甚是陰沉的廳門。
「十三弟,你終于來見我們啦?」
廳內坐立難安的韓齊彥一見到伍自行,便立刻沖了過來,一臉的狂喜。
「我十分記掛你,能再見到你,我好開心!」他一雙狂熾的眸子,一眨也不眨地緊鎖在自行臉上、身上,含著濃濃的眷戀。
韓齊彥只是一徑地訴說著他的想念,絲毫沒注意到伍自行身後的人、沒注意到伍自行一臉的冷淡漠離。
「十三弟,你怎麼不說話?」突地,他才驚覺他十三弟的疏離,不由得伸出手想握住伍自行的,卻被一閃躲過。
韓齊彥一下愣住了。
「韓少主,在下伍自行。」淡淡地拱一拱手,伍自行笑得毫無暖意,「韓少主沒那麼快忘了吧?」
「自……自行……」韓齊彥結巴一喚,甚是尷尬。
「對,伍自行。」她一字一頓地告訴眾人,「在下伍自行,不是什麼十三弟的,望韓少主勿再將在下與已死的人搞混。」
「喲?誰死了?難道說的是十三嗎?若十三死了,那站在這里的白衣先生是誰呀?」
嬌嬌柔柔的天籟之聲,如起伏的樂音,縹縹緲緲地傳了過來。
「一身男子的白衣、一頭束起的黑發、一張相同相貌的臉蛋兒,再加上一模一樣的傲慢性子……天底下會有兩個這般相像的人嗎?」
女子一身火紅的羅衣、滿頭的珠翠,膚白勝雪、烏發高聳。鵝形臉龐上,眉不染而黛、目若含煙、鼻似懸膽,紅櫻豐唇看來嬌滴滴的。
「奴家蘇州金嬌娥,冒昧登門,還望兩位公子不要怪罪。」
輕輕移動蓮步,女子走上前來,鳳眸一眨,櫻唇一彎。
「早在江南時,便久仰兩位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兩位俱是品貌絕頂、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令奴家大開了眼界。」
誰知道,她口中所言的兩位聶府公子,一位瞅也不瞅她一眼,只俯首凝望著身前的人;一位則只沖她淡淡一頷首,便將視線也移了開。
她不由得一愕,不信天下竟有不耽迷于她絕代風華的男子存在!
「嘿嘿……」隱在一角的另一名不速之客咧唇嘿笑著,走到嬌艷女子身旁,一張算得上俊秀的臉龐上,卻有著猥褻之色。
「十一妹,別發騷啦!天下誰人不知京城聶府的兩位公子正直、不沉溺酒色?你長得再怎麼賽西施,人家也不會看你入眼的!」
說罷,他躬身一揖,「在下金書衛,排行第八,這廂有禮了。」
但,和自家妹子一模一樣,他也沒得到任何響應,不由得沉下臉來,直直盯著聶二少身前的人。
「十三弟,你的眼楮瞧哪里去了?見了你八哥、十一姊,還不快來行禮問安?」
他眼前的十三弟卻只是淡淡睇了他們一眼,聲音冷冷地說︰「十三早死了,在下伍自行。」
「嗤……你亂使性子,私自出府,任性了四、五年,逍遙了四、五年,也該知足了!快收拾起你的行李,隨兄長返回蘇州。
爹爹說了,念你為咱們金府布行立了一點功勞的份上,不予追究你私自出府之事。識相一些,不要讓為兄多費口舌了!」
從前,他便討厭十三,要容無容,要貌無貌,整日沉著臉,對他們這些兄長姊妹愛理不理的,心里只有爹一個人,仗著胸中有一點點才華,在金府要風得風、要雨有雨,他早看不順眼了!
今日弄她回府後,看他怎樣整治她!
十三依舊淡淡睨他一眼,這回,連話也不想回了。
他一惱,想邁步上前,狠拉她一把。孰料身體還未動,一左一右便欺上來兩名高壯男子,皆雙手負在胸前,冷冷地低頭盯著他。
令他當下僵在原地,不敢再妄圖上前。
廳內的氣氛一下子僵滯起來。
「哎呀!這就是兩位聶公子的貼身護衛呀?果真高高壯壯、威威風風的!」金嬌娥愕了一刻,見兄長吃了虧,忙開口︰「我們兄妹並無惡意,大家不必這般緊張嘛!呵呵……」
「對……對……」金八忙順勢張口,「咱們只是幾年不見十三弟了,有些掛念,故來此一探,沒什麼惡意的。」
他咬牙揚起笑臉,故作親切地看向伍自行,「剛才八哥是因為太擔心你了,所以情急之下才說得嚴厲了一點點,十三弟別氣呀!」
可惡,身單勢孤,他只得忍氣吞聲!
「是呀!十三弟,我們是太想你了,否則也不會一得知你的消息,便立刻千里迢迢地趕來探你。
爹爹本也想一起來的,可他年紀大了,又病痛纏身,我們不忍他長途跋涉,便代為前來。
十三弟,你想一想,咱們十幾個兄妹,爹最疼誰?最寵誰?還不是你!你再捫心一問,咱們兄妹最愛護的又是哪一個?還不是小十三你!」
她柔柔一笑,顧盼生輝,「你也二十幾啦!別再耍孩子脾氣,好不好?」
「哦?十三真有你們這般友愛的兄姊?」伍自行輕輕一笑,含著明顯的不屑,淡淡開口︰「她不是青樓娼妓的賤種嗎?不是你們握在手心,任意驅使的工具嗎?什麼時候你們這些高貴的金家大少、千金們拿她當人看啦?」
她忍不住恨恨地咬牙,攏在袖間的雙手緊握成拳!
「你們不怕她再回去搶你們的權?不怕她再次執掌金府布行,將你們踩在腳下?」
「十……十三弟,你說什麼呢?」金八一下子冒出冷汗來。
「你听不懂啊?一向聰明絕頂的金八公子,怎會听不明白一個笨到家的低下雜種的話呢?還是……」伍自行聳肩一笑,「你們想再放火燒院一回呢?」
「十……十三弟,你說什麼瘋話呢?」冷汗,不斷地從金八略顯老態的額頭源源冒出。
「我說瘋話?哦……那你們這回不準備消滅她,打算做什麼?將她賤賣,好讓你們金府東山再起嗎?」
別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金府布行幾年前雖曇花一現地雄冠中原,可幾年下來,早因金氏兄弟的大肆揮霍而漸漸掏空了!
「十三!」她……她怎麼知道的?
「還叫十三?她早已被你們這群高貴的金家人一把火燒死啦!」
她再輕輕一聳肩,頓覺肩上輕松了不少。悶在心中多年的一口惡氣,總算稍微紆解了幾分。
「十三,你說完了吧?」一旁一直不語的韓齊彥輕輕開了口,「金兄他們雖有不對的地方,可終究是你的兄長,我雖不知他們五年前對你做了些什麼,以致讓你如此對待,但今日他們是誠心來請你回家的,你何必講得如此難听?」
十三弟從不是如此刻薄的人呀!
他雖稍顯淡漠高傲,但對任何人都溫文有禮得很,從沒講過一句失禮的話。
心里,不覺有一些失望。因為眼前的白衣先生,似乎再也不是他的十三弟……
「我講得難听?」伍自行挑眉一笑,「齊彥兄呀齊彥兄,自行已長大啦!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又傻又蠢的十三!你若知當初他們金家怎樣對我,你便不會如此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