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麼了?」黑衣再嘆,「你好吵啊。」讓他安安靜靜地死,成不成?
「我想出救你的法子來啦!」阿單一臉興奮,雙手緊握。
「你別吵我了好不好7」他尚且沒有自救的法子,這個只知貪玩的小表又能有什麼法子?
「真的,真的!」阿單依然一臉的興奮,「我從一本書上曾看到過,若是不慎走火人魔又尋不出原由來,可以先用‘散淤’之法,將內息盡悉轉移出去。」體內若是少了作怪的內息,自然可以保住性命了!
「說得好!」黑衣挑起眉,回首斜睨著那個得意洋洋的人,「那麼請問。要如何‘散淤’呢?」
「只要……」得意洋洋的小臉又垮了下來。沒有人相助,什麼也辦不成的。
「現在可以讓我安靜一會兒了嗎?」
阿單皺緊眉頭,再次埋頭思索。「散淤」,即是將練功不慎、走火人魔之人體內的內息全部轉移至另一人的體內,通過調整再行轉回,便可解救亂了的內息。但前提條件是,接受雜亂內息的另一人也要身懷相當的內力才行,不然的話,不但無法引導內息,可能也會走火人魔!
「散淤」之法,說來簡單,施行起來卻是萬分的凶險。
「黑衣……」阿單突然又抬起頭,欲言又止。
「又怎麼啦?」黑衣現在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好心,干嗎想不開地撿回這麼一個又愛說話又愛哭的討厭鬼回來!看吧,如今受苦的是哪一個?
「我、我……」自己到底該不該說出來?不說,黑衣只怕真的有生命危險了;可他若是說了,黑衣會不會從此再也不理他了?他不要離開黑衣……可他更不想黑衣死掉啊!
「你到底想怎樣?!」黑衣嘆了再嘆。
「嗚……」哇哇地哭著,阿單一邊爬坐到黑衣身前,一邊抖著手開始慢慢解開身上的衣襟,「嗚……我對不起你……嗚……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干嗎?」黑衣簡直快被這個小表的怪異行為給逼瘋了,「天這麼冷,你月兌衣服做什麼?」就算要陪他一起死,也不要選擇凍死吧?
「嗚……」阿單依然在嗚嗚地哭,「‘散淤’還有一個法子啦!」
「別瞎鬧了好不好?」黑衣也快被這孩子逼得想哭了,「你又不是‘女人’!」
「散淤」確實還有一個不是法子的法子一一陰陽。只要一男一女同在,那麼不管走火人魔的是哪一個,借由陰陽,走火人魔之人可自行將體內雜亂的內息傳導至另一人體內!
但,這只是傳聞而已,因為此法對接受雜亂內息的人傷害極大。何況內息傳導的過程中,那種劇痛是人體無法忍受的!
「嗚……可、可我確實是、是……嗚……」大哭聲中,阿單抖抖的手扯去了身上的最後一件覆體衣物。
半眯的冷眸一下子瞪成圓球,黑衣愣得無法動彈。
矮瘦的身材、扁平的胸、毫無姿色可言的容貌,卻……卻實實在在是女、兒、身!天啊,這是什麼烏龍!
五年了,朝夕相處了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卻一點兒也不知阿單原來竟是女、兒、身!比起走火人魔而亡,他被這個小表頭氣死的可能性或許更大上一些!
「嗚……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嗚……」哭得淚眼模糊,阿單在黑衣幾乎要噴火的瞪視下,慢慢往後撒,「嗚……可老乞丐告訴過我,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啦!」她又不是故意要瞞他的。
「淹死你算了!」伸長手,黑衣狠狠地扯回快被泉水淹沒頭頂的愛哭鬼,兩眼冒火地吼道︰「我是別人嗎?我這些年如何對你的?也從來不瞞你任何事,可你呢?你竟然這麼對我?!」可惡,他真的會被他……哦、不、應該是被……她……氣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黑衣!」努力辯解的語句卻在黑衣又一口的鮮血噴出之時,猛地停頓下來,「你到底要不要‘散淤’嘛?嗚……你不要吐了好不好?」
「我也求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就算要哭,也該是他黑衣才對啊。「你再這麼哭個不停,我也不用散什麼淤,直接被你的眼淚淹死算了。」他懊惱地將她的小身子扯進懷中,原本紅得厲害的臉色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
唉,莫名其妙的走火人魔,莫名其妙的救治法子,莫名其妙的烏龍陣!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莫名其妙的亂七八糟嗎?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咬咬牙,真的懊惱極了。
「嗚,你以為我願意哭呀?」嗚哇哇的哭腔依舊繼續,「可我不要你死啊。」
「你再哭,我不給你吵死才怪!」往日這孩子很听他的話啊,可今日他講的話怎麼沒有一點兒的威信……
良久一一
「你不要再哭了啦!」
「嗚……可是…我好痛……哇……你能不能殺了我算了!」驚天動地的哇哇大哭依舊驚天動地。
嗚……他也想哭啊……他從未彈過的男兒淚……嗚……現在可不可以不要散什麼見鬼的淤,也讓他死了算了?
莫名其妙的烏龍陣,便這麼莫名其妙地繼續烏龍地擺了下去……
第五章
轉眼間,又一個五年過去了。
毒辣的日頭,嘈雜的叫賣聲,滿街的擁擠人流情景恁地眼熟。
他依然身著黑衫,還是牽著一匹黑色駿馬,再次緩緩地步入了這個小鎮。毫無感情波動的黑眸仍舊靜靜地掃過眼前的景象,緊抿的薄唇依舊微微地透露出一絲絲的不耐。
「啊,這位客官,您請歇歇腳,咱們店里有上好的酒菜等著孝敬您老人家呢!」
小街兩旁擁擠的酒樓里依舊發出喧囂的叫客聲,依舊一波波地襲向他。他稍一思索,停下了不緊不慢的步子,將手中的韁繩隨意地交給離最近的店小二,伸手拎起馬鞍旁的小包袱,再將倒伏在馬背上的一團覆著遮陽青巾、疑似人形的物體小心地抱在懷中,走進酒樓。
「喲,這位客官,您樓上請。」店內的另一名小二笑容可掬地快步迎過來。
他一閃,躲過熱情的店小二,不發一語地走向一旁的樓梯。
步上二樓,他皺眉掃視了一番,照舊步到臨近街窗的桌前,再厭惡地瞥了眼白淨的桌椅,將小小的包袱放到桌上、繼而落座。懷中,則依然小心地抱著那團形似人影的物體。
「公……公子爺,您想用些什麼酒菜?」店小二拎著擦桌的白布,恭敬地垂手侍立,頭垂得極低,提不起巡視來人的勇氣。才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該是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呀,眼前的黑衣公子卻偏偏冷著一張好看的俊美臉龐,還穿一身肅殺的黑色衣衫,不言不語的,輕易地隔離開周遭的熱鬧氣氛。
好……好可怕的青年!
店小二緊張地抖落一身的冷汗,偷偷看了看窗外毒辣的日頭,心中不由得一動一一這情景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見過的!
「公子爺?」小二的腰不由得恭敬地垂得更低。
「兩碗白米板,幾碟素菜。」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情感,優美的聲音冷冷地命令。
「是,您稍候。馬上就來!」
「等一下。」黑衣青年望了眼懷中的那團物體,稍一沉吟,再淡淡地開口︰「要一盤肉食吧。」
「是!馬上就來!」店小二躬著身急急地離去。
薄唇一撇,青年嘆了口氣,低首望著懷中的那團青色巾子,微微地露出笑容,「你不是肚子餓了嗎,醒一醒,吃完再睡好不好?」語氣依然很冷,但其中卻包含著一絲細不可見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