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好耶!」阿單立即笑眯眯地奉上大大的笑臉。這五年來,他只是陪在黑衣身邊,谷里再沒有別的人。而黑衣又為了修習「風起雲涌」,除了抽空教他識字讀書之外,根本無法和自己聊天,他只能一個人在棲風谷內玩耍,說不悶是假的。
「就知道你早想出谷了。」黑衣彈了阿單一記響指。
「也不是啦,其實我只想……」只想同黑衣多待一會兒、多說些話罷了,只是這個願望,卻從來不敢在黑衣面前大聲講出來。因為阿單知道,黑衣最厭惡的就是無緣無故被人打擾。即使這五年,自己硬是賴在黑衣的身邊,但黑衣一直喜歡獨處的靜謐,時常將自己拋在腦後,甚至遺忘了自己的存在。
這五年里,阿單其實一直過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惱了黑衣,就被黑衣丟出棲風谷去!
「又怎麼了?」小家伙剛才還開心地大喊大叫,怎麼一眨眼又悶聲不吭了?
「沒……沒事啊。」抬起頭,努力漾起欣喜的笑容,阿單再度開始大嚼他的雁肉,吃得依舊狠吞虎咽、依舊開心。
黑衣卻微微地皺起了眉。從什麼時候起,這孩子竟也有了心事?!
想來,這五年里他一直受這孩子照顧,卻甚少為這孩子著想過,實在虧欠了這孩子許多。
「等‘風起雲涌’練成了,我一定帶你出谷游玩!」黑衣鄭重地承諾。
「好啊。」而阿單回給他的,卻依然是勉強擠出的欣喜笑容。
黑衣望著那笑容,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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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阿單早早就煮好了一桌素菜,只等練功室內的黑衣出關來。黑衣這一次閉關已經過了七日,若無差池,今日黑衣將真正出關,「風起雲涌」也將大功告成。
哎,五年喲,漫長而又短暫的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便這樣一閃而過啦!
只是阿單左等右等,直等到夜色漫漫,一桌的菜食熱了又熱。黑衣卻還是未出關!曾記得,七日前黑衣曾經說過,今日日暮之前他必將大功告成。可現在已經入夜,他怎麼還未出來?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阿單實在按捺不住了,索性悄悄地走到練功室門前,偷偷地推開知道門縫,探進頭去看上一看。結果,不看則已,一眼則嚇得阿單魂飛魄散!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瞧見黑衣正一動也不能動地倒在石床下!
「黑衣!」阿單忙奔過去跪在黑衣身前,顫抖的手撫上黑衣的額頭,直覺燙得嚇人。
「你怎麼了?黑衣!」見黑衣毫無反應,阿單頓時六神無主,眼淚嘩嘩地流下來。無名老人留下的醫書里說過,黑衣這一種情景是練功不慎、走火人魔啊!
「嗚……黑衣……嗚……黑衣……你說話啊……嗚……我不要你死……嗚……」阿單大哭了起來。
黑衣微微地睜開眼,見阿單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輕聲安慰︰「我還沒死,你哭什麼?」話未落,一口鮮血便「哇」地噴了阿單一身。
「別說話啦!」阿單用力吼他,急忙去模他的脈象,「奇怪,你的內息並未亂啊,怎麼會氣血亂涌?」對于醫術,阿單只是略有涉獵,「嗚,早知道你會這樣,我就努力學習醫術的!」心早慌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才能救得了黑衣。
「好了,別哭了,我沒……嘔!」黑衣又噴出一口血來,臉也紅得嚇人,「我只是……嘔!」血如泉涌,一口接著一口。
「怎麼辦?!怎麼辦?!」阿單手忙腳亂的,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不用擔心。」黑衣左手無力地支地,靠坐到石床上,「我暫時還死不了。」只是,他離死期也不太遠就是。再閉合雙眸,試著再次引導內息從丹田緩緩游至涌泉,在緞稍微停頓,然後讓內息再次重回丹田。但是,內息卻在即將回歸丹田的那一刻,竟不受他的心念引導,猶如月兌韁的野馬般直直沖向羶中大穴!
「哇一一」涌得更急更凶!臉也越來越紅。
怎麼會這樣?!他痛苦地睜開雙眸,禁不住喘了起來。天啊,要命!
「黑衣?黑衣?」阿單擔心地跪坐在黑衣的身邊,擔憂地看著他的模樣。怎麼會這樣?按常理來說,吐了這麼多的血,臉色早該蒼白如紙才對啊!可黑衣卻為何臉色竟反常地紅得厲害?難道,這並非是單純的走火入魔?!
「黑衣?黑衣?」阿單忍不住再喚。
「別吵。」黑衣嘆息一聲,「扶我去冷泉。」他甚至連站起的力量也沒有。
「好,好!」阿單用力將黑衣扯到背上,一步一步地拖著他往屋後的冷泉走去。五年來,阿單到處攀爬,力氣大了許多,還勉強能拖動比自己高的黑衣。但就算如此,等阿單氣喘喘地將黑衣拖到冷泉邊上,也已是累得喘不過氣來。
這寂靜的月夜里,只剩兩道粗粗的喘氣聲。
「還、還要怎麼做?」癱在冷泉沿上,阿單問背上的黑衣。
「將我拖下水一一哇!」一口鮮血又噴了出來,恰巧噴了阿單一頭一臉,「對不起.」黑衣苦笑了一聲。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阿單顧不得一臉的血腥,努力將黑衣拖入冷泉,怕黑衣無力坐著,他索性跪坐在冰冷的泉水之中,小心地扶著黑衣在水中打坐,「接下來呢,我還能做些什麼?」
「你若是能閉嘴,便是幫我大忙了。」黑衣扭頭瞪了嘰嘰喳喳不停的阿單一眼,冷哼一聲,實在無力去應付他。
「哦。」扁扁嘴,阿單听話地不再打擾他,也開始垂首細細思索,努力回想他曾經讀過的醫書,想找出救治的法子。走火入魔分許多種,其中有一種是因為內息循環太猛太強,以致習之人無法控制內息亂沖,從而導致氣血翻涌、吐血不止一一黑衣難道便是如此?!
可先前他看過黑衣的脈象,黑衣的體內並未存在內息亂沖穴位啊!那麼一他又是怎樣的癥狀呢?況且,黑衣的臉色為何紅得如此厲害?這又怎麼解釋?阿單努力地想了又想,卻怎麼也尋不出一絲與此有關的記憶來,心急如焚的阿單又開始嗚嗚地低哭。
「阿單!」黑衣忍不住咬牙切齒地低吼,「你不要哭好不好?麻煩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可以嗎?」他已經夠難受的了,天曉得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內息一直盤旋在羶中大穴,他渾身灼熱似火。冰冷的泉水竟不起一絲降溫的作用,而羶中大穴的氣血又將往下狂涌!
天啊……他苦笑不已,一邊努力壓抑內息的洶涌騷動,一邊埋頭苦思。這「風起雲涌」、修習起來雖然不易,而世上也甚少有人能練到第七層的。但依師父曾經的經驗,卻並沒有多少的凶險才對。為什麼他練到最後的緊要關頭,竟然會無法控制體內的內息?而內息又為何會匯聚于羶中大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呢?
想再凝神思索,卻喉中一甜,一口血又噴了出來!他冷哼一聲,知道自己若再無法將羶中大穴內的內息調出的話,過不了多久,他便有可能會經脈自斷、散功喪命!
可是,若想調穩早已錯亂的內息,必須有懂武之人幫他才行。而他的身邊卻只有一個只會哇哇大哭的小表,根本不懂一點兒武學,更沒有一點兒內功修為!
看來,天要亡他啊。
無力地靠坐在阿單身前,黑衣不由得嘆息,也不再抑制奔涌的狂亂內息,隨它去吧。
「啊!」沉默了許久的阿單突然石破天驚地一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