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的瞳眸中流光閃爍。
「哦什麼哦?」她忍不住抬手敲他一記,「我又沒什麼能耐,不找一個好一點的怎麼行?再說了,你也說我是好女人了啦。既然是好女人,自然該嫁一個好一點的男人嘛!」
「怎樣才叫做‘好一點的男人’呢?」
「嗯……」她還真的從沒想過呢。
「德才兼備?有權勢?有錢?」他好心地提供條件。
「錢不錢的倒不算什麼。」她又不是錢鬼,只要夠花就好,「不過他一定要有一顆善良的心。」
「哦?」
「又‘哦’!」她沒好氣地瞪那個笑得雲淡風輕的大男人一眼,「我想找一個武俠書上的大俠那種類型的!不可以嗎?」這家伙真是的!除了早上喚他起床時,他像個孩童似的賴皮耍寶外,其余時間還真是不苟言笑,淡然內斂得很呢。
「怎會不行?」他輕輕地用指劃過她嘟起的紅唇,「阿秀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呀。」
「不敢當喲。」少玩她了,「不同你講了,我要睡覺。」忍不住再一個長長的呵欠,被折騰了一天一夜的小女子實在睜不開眼了。
「阿秀。」偏有人不放過她,「只要我幫你介紹,你會考慮嫁嗎?」
「會啦!我一定二話不說開心地嫁給他的。」迷離的神思早已逃進了周公的懷抱,她強撐起最後一絲的清醒,「不過陽陽和月月一定不會答應的。」
就因為她偶爾一句不算太認真的「嫁人」,那兩個小家伙就鬧了這麼大的一場。她可禁不起第二場了。
「若他們答應你嫁人呢?」低緩的磁性嗓音輕輕地吹進她的耳洞,更讓她睡意大起。
「不嫁啦!」
「為什麼?」
「我才不要離開陽陽和月月呢。」他們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她才不舍得放下他們不管呢。
「那就不要離開我們呀。」聲音愈來愈低、愈來愈柔,使她深陷夢中,分不清今夕何夕。
「所以不嫁啊……」」幾乎是無意識地,她乖乖地回答問題,一如小學生。
「要嫁。」他俯首,靜靜地凝視了她半睡半醒的模樣一會兒,「不離開我和孩子們,然後嫁一個你喜歡的男人,好不好?」
「天下有這麼兩全其美的事嗎?」她真的要睡過去了。
「有啊。」他慢慢地講,輕輕地說,「嫁給我不就行了?」
「好啊。」她不是說了嗎?只要他介紹的,又能讓她不會與陽陽和月月分開,她絕對嫁,免得老媽再催她。
「不準反悔哦。」笑,漾在唇角。
「不會啦!我明天就嫁好不好?」不要再煩她,讓她睡一下好不好?
「我先將戒指給你帶上?」
「隨便啦!」伸手往聲音不斷傳來的地方一揮,「不要再同我說話,我困死了。」語畢,她沉沉地睡去,不知道井家大家長到底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她又胡應了些什麼,更沒有感覺到向來無拘無束的手指上已被套上了某樣環狀物體。
當然也沒明白,她已經邁入了已婚一族;也沒弄懂,她將再也不是自由之身……???
啊!
苗清秀豐潤的圓臉皺成一團鼓鼓的球,水靈靈的杏眸用力地眯起,妄圖擠出幾滴可憐討饒的淚來,彎月般的唇瓣扯成了下弦月。總之,世界上最可憐的今日之星非她莫屬。
「我可不可以——」她無力地癱爬在桌上,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理會其他人投射過來的好奇視線。現在這一刻,顧不得自身形象啦!
「不可以!」身旁的井家大小三口凶巴巴地截斷她未完的祈求,三雙同樣漂亮無敵的大眼直直地盯住她,讓她一動也不能動。
嗚,她不要啦!為什麼老天不肯好心地放過她?她被兩個小家伙鬧了一天一夜已夠淒慘的了,為什麼好不容易睡了美美的一覺,醒來後竟然風雲變色、昨事今非?她什麼時候成了待嫁的可憐人?她又何時成了某一人家的老婆娘親?
她一點也不知道啊!
「快把名字簽一簽。」枕在頜下的素手被毫不留情地揪出來,細長的鋼筆塞進緊握的指間。
「我不……」她悲聲一呼,想要勇敢地起義、推翻高壓的暴政,可在她瞅到身旁三雙虎視耽耽的怒眸後,不由自主地撤了撇下垂的唇,止了呼聲。
「秀姨,快一點呀,咱們還要去慶祝呢!」井家少陽先生今日的穿著非常正式,系著小領結、身穿可愛的小西裝。
慶祝什麼?慶祝她一輩子陷在井中爬不出來嗎?
「秀姨,快簽名嘛!」井家少月小姐在一旁也甜甜軟軟地推一推瀕死的可憐人,頭上漂亮的粉紅蝴蝶結一顫一顫的,宛若飛舞的精靈。
「我……」不要啦!硬塞進手中的鋼筆似有千斤重,她無力舉起。
「清秀,別鬧孩子脾氣了。快一點,不要耽誤人家下班。」井家大家長在一旁也嚴厲地瞪她。
耽誤人家下班?她的一生已被這口大井淹了小一半了,她被耽誤了的青春誰來賠她?苗清秀皺著臉、眯著眼前鼻子下頭那張薄薄的紙。她真的真的欲哭無淚。她不要簽上大名可不可以?一簽下去,她便是可憐的已婚婦女了耶!
「秀姨——」
「秀姨……」
「清秀!」
好嘛好嘛,明明知道她最抵擋不住這種哀求外帶威嚇的,干什麼還要折磨她?深吐一口氣,她心一橫、眼一閉、牙一咬、手狠狠地一動——
嗚,望著那頁薄紙上自己的大名,她真的……真的……
「好了,要哀悼等一下再哀悼,現在咱們先去吃晚飯。」再次身為人夫的井家尚文老兄淡淡地一笑,朝一旁向他祝賀的其他待簽婚書的男女們點頭回禮。
抱喜?她喜從何來喲?
吸吸鼻、不情不願的已婚女人掙扎著站起身,身不由己地被井家大小三口扯出結婚登記處。嗚,為什麼一覺醒來,她已成了黃臉婆?
第三章
同樣的晚間時刻,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兩人,同樣的姿勢。只是心情身份全不一樣了。
他,又一次告別單身生涯、榮任丈夫一職。她,被迫揮別了純女兒心,成了被套牢的已婚一族。
「為什麼?」好哀怨,為什麼她無力回天,為自己一生的幸福拼搏一回?
「你要嫁,我要娶,孩子們要你啊。」井尚文微微一笑,雙手枕在頭下,全身放松地躺在大床上,斜睨床上另一側那個四肢發抖、神情緊張、蜷成一團的小女子。啊,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呢。
「我不要嫁啦!」現在的生活也很愜意啊,干嗎要想不開地鑽到圍城里?
「阿秀,你不覺得這句‘不嫁’講得稍晚了一點嗎?」井家的大男子再微微一笑,伸手點一點某人手上不能被忽略的鐵證。
「還你!」嘟著嘴、扒下無名指上樸素的銀環,苗清秀朝著那個笑得雲淡風輕的人一扔,猶如丟掉了燙手的山芋。
小人!
奸詐的小人!
卑鄙!
實在夠卑鄙!
「還不回來了。」接住惱火女子丟過來的銀戒,井家的大男子搖首一嘆,「咱們已經是合法夫妻了。」
啊!她忍不住將臉埋進胸前的大軟枕里,悶聲低喊幾聲,宣泄一下她滿懷的挫敗。
「好了好了。」井尚文移動身軀,寵溺地將那個自怨自艾的小女子攏進懷中,仿若安撫愛撤嬌的兒女一般,輕輕地拍撫她,「嫁給我有什麼不好?咱們青梅竹馬、吃一位媽媽的女乃長大,相處了二十幾年,對對方的情況了如指掌,是不是?」這樣才溝通無障礙嘛。
「就是因為太熟了嘛!」她低叫。兩個二十幾年來相處一如兄妹的人,突然成了夫妻,豈不是太別扭了一點?至少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