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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痴記 第13頁

作者︰海藍

「就因為如此?」阿棋深吸一口氣,壓住一腔的冷笑。

「這也倒罷了!」齊先生恨恨一甩袖,臉上青筋盡暴,「我人尉遲書坊也有些時候了,論學識、論才子,我哪一樣不如棋姑娘?論經商之道、論經營手段,我又哪里遜于一名女子?可我至今仍屈身于小小賬房之中,大志伸展不得!試問棋姑娘,若是你身為男兒身,你又如何想?你會甘心?你會嗎?」誰肯永遠站在他人陰影之中!

「你若有能耐,早已不僅是一間書坊的賬房先生了,這,你該明白。」空有鴻浩之志,卻沒有才智,又能如何?

「沒有試過,你怎知我挑不起賬房先生的擔子?」齊先生惱羞成怒,「齊某再不濟,也不會輸給你這個卑賤的丫頭!」

「那請問齊先生,何之謂‘卑賤的丫頭’?沒有容人之量,又能成何等大器?」口口聲聲讀過聖賢書,哪一本聖賢書上教他口不擇言地詆毀女子的?!

「你!」

「我如何?齊先生,我敬你是位先生,平素也未與你計較過什麼。可若你是這等想法,我想咱們也不用多說其他了。」阿棋依舊彈玩著手指頭,聲音不緊不慢,「既然齊先生自認才識過人,那咱們也不留您屈尊小小的書坊了,先生盡避另謀高就。」原本念他也算有些經營才干,才一直容忍他對自己冷嘲熱諷,而今,恐怕不必再忍氣吞聲了。

「你!」

「小女子如何?」圓圓的杏眸微微眯起。呵,困了耶!

「你不要太得意!到頭來被攆出書坊的人,還說不定是誰哩!畢竟,這書坊姓尉遲!」

「不管怎麼樣,書坊都是三公子的。」

「怕要不是了。」齊先生忽地也撇嘴一笑。

「哦?」

「尉遲二老爺講了,這五間書坊主府要收回,重新打理經營。」而他,將一躍成為五坊的總賬房。

「說收便收嗎?」不在意地聳聳肩,阿棋泰然自若。尉遲聞儒可不是什麼軟柿子。

「哎,不瞞棋姑娘說,說收,還真得收了。」齊先生洋洋得意。

「哦?為何?」她阿棋倒想听上一听。

「其一,當初尉遲三子分家產,只是口頭協議而已,並未立下契約。」上告,也無理可循。

「不錯,不錯。」因為若立下字據,怕被外界恥笑以大欺小,「其二呢?」

「其二,三公子志在棋中,不擅經營之道,兄長接手書坊,也是為了給兄弟創造環境,不為外物俗事所累。」傳揚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呢。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掰得不錯呢。

「其三——」拂一拂衣上的微塵,齊先生仰首一嘆,「自家的書坊,卻讓一小女子指手劃腳,豈不是令祖上蒙羞?還是大丈夫親為較好。」

「對,對。」阿棋也嘆笑。

「故而言道,這書坊,說收,還真要收,真得收回來了。」到頭來,滾出書坊的會是哪一個呢?

「所言不假喲。」可他們再怎樣精明算計,卻忘了還有她這麼一位攔路虎喲。這書坊,是她這幾年來辛辛苦苦撐起來的,里面飽含她的心血,不是他們想拿走便輕易拿走的!

「好了,該說的齊某都說了,棋姑娘不妨靜下心來好好思量一番。姑娘也快過了適嫁之齡,總這麼不清不楚地待在三公子身邊,也不是一回事。二老爺雖年紀大一點,但出身高貴,肯點頭娶姑娘為繼室,算是姑娘三生得來的福氣。」而他齊某也不屑與小小女子記仇,肯援手于她,也不妄白讀聖賢之書了。

「是啊,阿棋的‘腐’氣喲!」要嫁,還有尉遲聞儒呢,三百年也輪不到那個四十歲的酸老頭!天下的男人又沒死光。

「姑娘明白就好。」一番苦心沒白費就好,「棋姑娘其實是明白人,三公子雖待姑娘如同家人,但奴才終窮是奴才,本分不是說忘便忘的。」說得頗為含蓄。

「阿棋該好好謝一謝齊先生的好心。」

「那倒不必。」齊先生一擺手,宛如佛祖渡眾生一般,「這社會呢,便是這般,上便是上,下就是下,上下貴賤之分是打不破的。」不要抱持什麼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念頭為好。

「阿棋謹記先生今日所說。」不過呢,她倒偏要打破這上下貴賤主僕之分給他們瞧上一瞧!

路,是人走出來的。

她的人生路,由不得無關之人指三道四!

一切,盡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

方形青磚,朱漆大門,高聳門樓,雄壯白獅。

從外貌看,尉遲主府還是四年前的老樣子,並沒有因家道的中落而形如秋來之草,衰落不已。

只是,踏入府門,眼光所及之處,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倒真給她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了。

成片清雅的蘭花不再,隱者之氣的珍稀墨菊也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招搖的俗麗牡丹,誘人的濃香金桂——當然,時節尚屬于冬嘛,一路行過只有光禿禿的樹枝亂蓬映入眼中,倒是別有一番風景——大煞風景啦!

就說丁,她不想來這尉遲主府啦!再也尋不出一絲幼時在這清雅別致的府中賞玩的記憶,只給她更加厭惡的理由。

簡直浪費她休眠的大好時間!

難得今日是晴天耶。

啊……好想睡。

「阿棋。」

真的……睜不開眼了。

「阿棋——」

能不能稍微眯一眯?

「阿棋!」

呃?

耳邊的雷霆爆吼,一下子驚跑了她的睡意,迷蒙的雙眸瞪得滴溜溜圓,清亮亮地映出一張鐵青的俊臉。

「尉、尉遲?」好像不妙喲。

「給我精神一點!」惡狠狠兼咬牙切齒地貼上她的耳飛快地低吼一聲,尉遲聞儒真的真的很不爽。

「好哇好哇。」她立即從善如流地笑眯眯,眨眨圓圓的杏眸。

「好什麼呀?」被打敗地豎起一指,將沖自己討好地笑眯眯的圓臉轉向前面三步處,無奈地一笑,「還不給大哥二哥問聲好?」

「拜見大公子、二公子,奴婢給兩位老爺請安了!」夠禮貌了吧?

「你不要再沖我傻笑了。」無力地一嘆,尉遲聞儒極具耐心地又將那張小臉轉向前方,「大哥問你話呢。」

「啊?真的嗎?」阿棋立即眯眸笑嘻嘻地,一副感激涕零的滑稽樣子,「原來大公子還記得奴婢啊!奴婢簡直太感動了!嗚,我哭一哭好了!奴婢真是太高興了!嗚,太高興了!」哼哼,幾年前,這兩位公子可是從沒正眼瞧過她喲。

「呃,阿、阿棋,你長成大姑娘了。」已顯中年福態的尉遲望儒勉強地——笑,對眼前小泵娘的伶牙利齒很是不習慣。

其實也怪不得他,年齡畢竟有一定差距的。當年尉遲老太爺是老來又得一子,尉遲聞儒與兩位兄長整整相差了兩輪,老大家的長子比這位小叔大了三歲呢。

「阿棋,雖然你自幼賣到咱們尉遲府上,同三弟一起長大,形如一家,但該有的主僕之分,你還要偶爾記得才行。」尉遲念儒不悅地板著臉,十分看不慣這小丫環的無禮樣子。

「是,二老爺教訓得是,阿棋是尉遲家的奴才,這奴才本分一定要的,奴婢一定牢記二老爺的教誨,不給尉遲府丟臉。」嗤,滿嘴仁義道德,一臉的自視清高,可肚中不依舊盛了一桶虛偽?

「嗯,還算有點樣子。」捋一捋頜下的長須,很有讀書人清然之貌的尉遲老二淡笑著頷首,一雙細眸暗暗繞阿棋幾圈,算計的精光不泄半分。嗯,人雖長相普通,但懂賬會經營,要了她也不算吃虧。

「二老爺,您不認識奴婢啦?這眼光怎總打量奴婢呢?」阿棋心中已惱.但因尉遲聞儒在場,不好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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