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回家……
她要回阿敖身邊……
「楚小姐!」護士驚訝的呼喊喚不回她的心神,她依舊朝前邁著步。
她要回家……
「楚小姐,快跟我回病房吧!不要感冒了,來,咱們回去吧!」柔聲的勸慰,依然止不住她往外的步子。
她要回阿敖身邊……
「楚小姐,楚小姐,天都黑啦!有事明天再去做,好不好?咱們回去吧!」
她要回去,她要回阿敖身邊……
「楚小姐……」
一切一切,她全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想回家,只想回阿敖的身邊,只想回阿敖的身邊,阿敖,我想你——
眼前忽地暗下來,遙遙的那一邊,柔柔的陽光底下,是阿敖望向她的笑臉,凝向她的雙眼。
她要回家,她要回阿敖身邊!
——***※***——
又三日,同樣的報紙,同樣的版面,同樣的位置,再換字句。潮︰
我愛你。
我想你。
回家。
敖
她將臉埋進枕間,放任酸澀的淚狂流。
我愛你。
我想你。
回家。
愛他啊,一生一世地愛他,生死相隨地愛他!
想他呀,每時每刻地想著他,一分一秒地想著他,怎樣才能回到他身邊!
她不要死……
第一次,她痛恨老天的無情!
悄悄地陪著流淚的她坐在一起,谷長安咬唇。
懊怎樣,阿潮才會不再傷心?
找他來吧!
她將紙遞給楚雁潮。
找他來?
楚雁潮怔忡一刻,好想回到阿敖身邊,好想找阿敖來。
比長安將紙條再晃了一晃,引她回神。
「好——不!不能讓阿敖來!」楚雁潮立刻搖頭,「我不能!我不能!」她怎能讓阿敖見到此時的她?她怎能讓阿敖知曉她的未知明天!
她怎能?
「長安,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來的。」她淒然地一笑,「我不敢啊!你知道嗎?他曾說過︰‘甘苦與共,生死相隨,我生,他生,我死,他死。’我怎能讓他陪我一起去、去死。」
你不會死!
比長安用力地搖頭。
「我——我不會死?」她一笑,訴不盡的留戀,「我或許不會死,可萬一、萬一呢?我不敢冒這個險呀!這世界若沒有了他,我活著有什麼用?我一定會陪他一起走。可這世界若沒有了我,他卻、卻還有生命的意義。他背負著星亞,背負著武氏血脈,背負著爺爺的期翼,不能讓他陪我離開啊!我不能,我也不允許!」
將臉用力埋進濕透的枕中,楚雁潮輕輕地笑起來,「我想阿敖,我想回家!可我、可我……」
比長安輕輕地握住那冰涼而顫抖的瘦掌,陪她無語垂淚。
她,好想阿敖在身邊!
滴之不盡的思念,滴之不盡。
——***※***——
「我要見武司敖。」
斑大的男子,靜靜挺立在秘書室,沉靜內斂的雙眸,直直盯住王亞莉。
「請、請問您哪位?有預約嗎?」多像!這男子的沉穩氣勢多似她們的總裁!
「唐沂泱。沒有預約。」男子淡淡回話,強硬的氣勢充滯一室。
「那——您請稍等一下!」猛地憶起,這氣勢逼人的男子是何方人士,王亞莉不敢怠慢地將他直接恭送至總裁室,連通報都省了。
門在身後關合,一樣出色的男子,面對面地站在了對方身前。
「唐沂泱?」武司敖挑挑眉。此人在商場上見過幾面,只是從沒交談過。
「是。」唐沂泱淡淡點頭,犀利的黑眸不動聲色地掃過對面的年輕男子,將他的削瘦看入眼里。
「大駕光臨,有何指教?」伸手邀他入座。
「你為何不去見她?」不理武司敖的禮儀,唐沂泱直接說明來意。
武司敖頓時挺直脊背,猶如聞警而動的狼犬,「你——」
「楚雁潮。」不高不低,三字而已。
武司敖狠力地咬牙,一雙鐵掌握得咯咯作響。
他,怎能不想去看她?!
他,如何不想陪在她身邊?!
「你若真想救她,就不該如此逼她。」唐沂泱點出事實,「她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再這樣放任她自己努力求生,你以為一個女人的承受力有多少?你知道一個女人的崩潰點在哪一個極限上?」
「阿潮——」武司敖喑啞,「她,她能夠求生意志更強一些的!她,她——」卻不敢說出。
他何嘗不是心懸在半空?他何嘗不是提心吊膽啊!
「狗屁!」唐沂泱輕輕一吐,神態愈見緊繃,「你才吃了多少的鹽?你才遇過多少的風雨驚浪?你又理解過多少個人的內心?你又愛過幾個女人?」連他虛活了三十幾歲,不是一樣因為狂妄、因為自大、因為——自認了解女人,自認女人可以堅強,而失去了長安?!
「真要等到那一天,你後悔可來得及?」一切都會太遲!
武司敖重重喘氣,從口袋掏出搖控器,打開了兩人面前牆壁上的大屏閉路電視。
屏幕上,是依舊將頭埋進枕間流淚的楚雁潮!
他不曾失過她!
他一直望著她!
看著她笑,看著她和谷長安笑談,看著她發呆,看著她入睡,看著她傷心、流淚。
她的情,她的愛,她的不舍,她的思念,她的堅強,她的脆弱……
他一直一直,一點一點,從不曾錯失過!
他一直在陪著她啊。
他一直在望著她!
無一刻稍離。
他的炙眸,直直凝著屏幕上的女人。
那一天,高天仰沖動地闖進門來,扯緊他的衣領用力吼︰「你為什麼這般冷血!你知不知道,今天她昏倒了,倒在走廊上,為你,為你。你難道不關心她?你難道不想她?你難道不愛她?可你為什麼不去看她!為什麼不去陪她!」
我不關心她?我不想她?我不愛她?我為什麼不去看她?!
他咬牙,胸膛用力地起伏,他粗粗地喘氣,用力閉緊雙眼,努力想抹去腦中心中一點點、哪怕一點點的她的身影。「我怎能不關心她!我如何不去想她!我怎會不愛她!我瘋了似的想要去到她身邊,想要抱緊她、吻她、愛她!」他猛地一舉砸向牆壁,奢望那皮肉之痛可以沖消些許的心如刀割,「可我不能啊!」
他宛如一個頻臨絕地的垂死者,朝著唐沂泱低語︰「她費盡心思、忍著所有痛苦來籌劃這一切,咬著牙在我面前演戲,為的是什麼?是什麼?是什麼?!」
他不忍她這樣苦自己,所以很快地假裝憤怒,假裝暫時放手,為的又是什麼?
「可我配合了她,又是為了什麼?」他自語,「因為我要她安心,因為我要她不再擔心著我,牽掛著我,因為我——我要她活下來!沒有了她,我活著有什麼意義?沒有了她,我再也不會是我!」他用力地大吼。
「我不怕死。只要能和阿潮在一起,只要我能擁著她,抱著她,天堂地獄哪里都一樣。但阿潮不一樣,她也不怕死,可她怕我死!她怕我不要命地追在她身後,我不要她擔心我,我不要她死!可她雖有求生的,也想活下來,但還不夠支撐她度過手術。因為她的求生不是很強,我要她變強啊,我要她的求生信念能撐過手術。你知道的,是不是?」他悲憤,恨老天的狠,更恨自己的無力。
為什麼?為什麼生病的人不是他!
「可凡事都有一個度。」唐沂泱同他一樣,痴望著屏幕,痴望著另一個女人,「女人再堅強,也有脆弱的一刻,一旦她崩潰了,便很難——」他一嘆,一樣的痛楚。
曾經,他為了長安的聲音而痴狂,在滿足自己痴狂的背後,卻很少為長安設想過,總以為堅強的長安可以熬到他心結打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