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他再喚,「就算他一時色迷心竅做下了錯事,可他已經努力彌補外帶受過懲罰了呀,他為了你,去梅伯父那里跪了七天,死也不肯答應要梅潔進門,甚至——」被勃然大怒的唐父唐母登報月兌離了父子關系,被一腳踢出了唐家大門。
「長安,他現在除了你,真的一無所有了。」雖然還擁有紅陽,但早已不在他的眼中。
長安卻似沒听見一般,一動不動。
「長安,沂泱傷透了你的心,他的心何嘗沒有傷透?他又怎會不想擁有一個你和他的孩子?可你也該替他想一想,有眼比天高的勢利雙親,你要他怎麼辦?不管怎樣,他是父母眼中惟一的兒子,作為一個兒子,你要他置父母于不顧,可能嗎?」夾在愛人與父母之間,任誰也無法兩全其美。
「可如今,他為了你,終于與父母鬧翻了,他的心又豈能好受?長安,靜下心來想一想,你是不是應該重新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能夠向你證明,他真的真的很愛長安。」嘆一口氣,將車緩緩停在街口,「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兩側樓層低矮,轎車根本駛不進去。「甚至,為了你,轎車他也又開了。」
長安抿抿唇,終于肯正視辛苦了一路的劉揚一
眼,草草點頭,抓起大挎包,推車門下車。
「長安,有時間我請你喝茶,順便見一見我的女朋友。」劉揚探出頭,笑著與她再見。
長安微愣了一刻,等劉揚開車離去了,才踏著深水一步步挪向街另一頭的自己的小窩。
暴雨依舊急烈,呼嘯而過的風吹得她腳步不穩,她的心亂成了一團。
劉揚告訴她一些廢話做什麼?即便知道了他的一切,她又不可能去評論!
嗤,一個陌生人罷了!
聳肩一笑,一個不留神,踩到地上的窪窩,身形便猛向前跌去——
只在那一剎之間,她沒有摔倒在雨水之中而被身後緊擁的力道穩穩扶住了身形。
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擁抱,熟悉的氣息——
她一滯,又用力一掙,掙月兌了那結實的雙臂,手中的大挎包隨手一拋,減輕了拖累,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小租間。
他,他裝什麼好心?她寧願跌死,也不屑他的幫助。
狼狽如喪家之犬,她逃離了。
第九章
心中亂成一團,她機械地草草洗個澡,沖掉滿身的雨水及寒氣,套上干爽保暖的衣物,將自己埋進床單里,緊緊閉上眼楮,卻沒有一點點的睡意。
都是讓劉揚給害的。
恨恨地咬咬牙,努力數著羊,卻依舊找不來一只磕睡蟲。
煩,煩死了!
用力將床單一拋,盤腿坐在床上,呆呆瞅著漸小的雨勢,听著依舊呼嘯狂吼而過的大風,她理不出一點的頭緒。
她失去了語言機能。醫生說這是心理上的原因,心結打不開,她永不能說出話來。
沒什麼的,不能開口講話也很好啊,至少她又能蹦又能跳了,至少她又尋回了很久以前的自己,至少她能開開心心地享受生活。
不開口的感覺,她喜歡。
真的很喜歡。
可平靜了不過半年的心,又被人給生生打亂了。
當她再也不想開口說話時,她便已下了決心,要與她與他六年的過去劃下一個句號。六年,她太累了,她再也不想持續那種被囚住生命的生活。
她也怕了,她再也不願相信這人世間還有什麼愛情的存在。
一個人的無聲世界,讓她幸福。
呆呆望著窗外漸小的雨勢,天已隱隱透出灰白的亮色來,她呆坐了多久了?
皺一皺小圓鼻頭,她跳下床,伸一伸腰。算了,煩心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找點事做。媽媽又催她回家了,揚言再拖下去就親自來押她。
她哪敢反抗,只能乖乖收拾行裝,回老家窩一陣子嘍。昨晚她去另一個夜市,便為買一些小禮物,若不是那場雨,她鐵定滿載而歸。斜一斜四周,才發現找不到了昨晚的那只大挎包。
去哪里——糟!
吐一吐舌,憶起自己好像隨手扔了它。忙不迭地套上外套,換上鞋,打開鐵門,準備趁街上沒有人時趕快把它找回來。
才一出門,又一下子怔住了。
就在她的門前,高大的身形,站得筆直,被雨水浸透的衣衫緊貼在那瘦勁的軀體上,滴滴雨水,流過身體,在他腳下形成了一片水窪。
她無語。他也無言。
炙烈的雙眸,隱在半長的濕發間,削瘦的臉頰,掛滿了青髭。
他的懷中,如同抱著珍寶一般,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的,正是她隨手丟開的大挎包。
他,站了多久?
你足不出戶地窩在你房中,門口是不是也蹲著一個忠心耿耿的他呀?
耳中似乎有誰在輕輕笑她。
咬一咬下唇,她不知該怎樣,是視若無睹地將門摔上,還是——
他的雙手,輕輕伸過來,將摟在懷中許久的挎包小心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咬咬下唇,終于伸手接過,轉回身,便要關門,門外一陣突來的冷風卻讓她不由澀縮了一下。天這麼冷——
背對他,她站了許久,終于沒將身後的鐵門關合。
就算,就算一個陌生人,也該伸一下援助之手吧?她努力說服自己,再站了一刻,才微側過身,試著伸出手,示意他進門來。
——***※***——
「謝謝。」
他輕輕地道謝,雙手接過她遞來的熱姜湯,高大的身子有些滑稽地縮坐在毛巾被下,一動也不敢動,只敢用炙烈的眸偷偷凝望著背對他整理挎包的小女人。
啊,他的長安。
用力逼回幸福的喟嘆,他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姜湯,不敢出聲打擾她。
長安肯讓他進入屋子。
一想起來,他便想高喊幾聲,以謝天恩。
至少,他的付出有了奇跡般的回報。
長安,終究還是肯關心他呀,她對他,至少還有一絲的在意。
這就夠了。
他不敢奢求長安會對他和顏悅色,只要肯表示一點點的在意,只要不再對他視若無睹,他真的真的已經很知足了。
「長安——謝謝。」他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發自肺腑地再次道謝。
背對他的身影一僵,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對、對不起,我不是要打擾你的。」他一下子慌起來,忙結結巴巴地開口︰「對不起!對不起!」
心里恨不得砍自己一刀,他為什麼要冒冒失失地打擾長安。笨!混蛋!
懊惱地一口飲盡手中的姜湯,輕輕站起身來,拉緊身上惟一的遮蔽,「我,不擾你了,先、先走了。」舍不得離開,卻又不得不離開,為的是不想讓所愛的人為難。
伸手拉開通往外界的鐵門,剛要跨出,卻又被一只素手攔住。
別人會誤會的。
「啊,我沒、沒想到。」小心接過素手上那小小的紙片,他捧若珍寶。是啊,自己這樣只披一件毛毯被出去,是會引人誤會的。他不由尷尬地笑一笑,「對不起,我這就去換衣服。」
轉腳進了一旁的浴室,卻又見到自己髒透了的衣物正浸在水池中,泛著黑漬。
他為難地瞅一眼一旁的長安,不知該當如何。
不介意的話,在沙發上休息一會吧︰
「好、好啊!」他訥訥而言,高大的身子緩緩跟在長安之後,又返回了那間客廳兼臥室。
望著另一角背他而臥的長安,他躺在窄小的沙發上,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充實與幸福。
如果,如果一輩子能與長安這樣過下去的話,他覺得此生已經很知足了,再也沒有什麼遺憾。
從這一天起,他被允許進了那一道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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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手輕腳地從沙發上爬起,小心地瞄一瞄臥在床上睡得很沉的小女人,他輕輕吁口氣,無聲地一笑,開始動手整理窄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