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扯!」將頭側開,避開那讓人眼暈心跳的炙熱吮吻,他也笑,「現在是涼秋,哪來的‘春來曉’?」
「不管是否‘春來曉’。反正我只要有你便‘只道逍遙’!」
不依不饒,唇又貼上前,甚至還偷偷探出舌尖,吮上那柔軟耳垂——
「喂!做什麼?」一嚇,忙忙用力一頂,跳到一旁,防備的眼眸慍惱地盯那失望的人一眼,這人!「這里不是美人塢!當初你怎講的?怎老是忘記?」他也是為他好耶!堂堂的京城聶府二少,在人來人往——呃,就算地廣人稀的後園中,公然摟攢抱抱一名男子,成何體統?他不要做人,他伍自行還要做人哪!
「我——」雙手徒勞地一伸,那個防備的身影卻躲得越遠,聶箸文失望地嘆息,「我只是情難自禁而已,自行,這里鮮少有人過往,你擔心什麼?」
與自行兩情互許的幾月來,他們其實根本沒多少時間聚在一起。自行擬了一份計劃,要將聶氏布莊全面革新,由最基礎的棉花來源到最終的布匹買賣,一一重新來過。為了這些,他與自行整日不停不歇地到處奔走,簽下產棉之田,建起織布之坊……
種種事宜,忙得他們人仰馬翻,惟一能靜靜聚坐一刻之時,便是深夜審賬的間隙。
可是,就算有那麼一刻閑暇,自行卻依舊不準他有什麼「親密」舉動,除了偶爾牽一牽手,別說想放縱地盡情擁吻他一次,就連想抱一抱他,都得在自行沒有防備的那一刻!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兩個誓言「相守一生」的戀人——有這麼生疏的嗎?
原先是忙于布莊事務,無暇親密,如今終于一切忙完了,還不準他抒解一番相思之苦呀?
他不禁扭過頭,十分不爽地哼一哼。
「我擔心什麼?」我擔心你聶二少的名聲!伍自行也扭頭哼一哼,準備走人。卻忽地眼一亮,笑著朝一側招招手,「阿濤,這里!」
一側遠遠的石徑上匆匆走來一個女子,正是阿濤姑娘。
「自行,我找你找得好苦!」喘幾口氣,阿濤輕聲抱怨,「天快黑啦,怎不在書房等我?」約好的,卻又臨時變卦,害她繞了好多的圈子,「我認路的本事不太靈光啦。」
「啊,我貪看秋菊忘了時間,真抱歉!」笑著彎腰以示歉意,伍自行輕問︰「你都準備好了嗎?」雖然他與聶箸文還是不冷不熱的老樣子,與阿濤卻已是越來越好的知心朋友。早在初夏的某一天,阿濤抱了一尊玉像來送他時,兩人相視一笑,即明了了一切。
由此,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好啦!你不知道,那——咦,箸文,你也在?」後知後覺地打個招呼。
「呵呵,」干笑幾聲,對于兩人的親密有些吃醋,「難為你阿濤姑娘還看得見區區小生在下我。」他一個大活人站在眼前是石雕的呀?!
「你又不是這假山上的山石,我自然看得見你。」不明白他為何笑得如此假意,卻也沒時間多問,只轉頭繼續對伍自行說自己的話,「哎呀,你不知道,我一拿到它,就差點——喂,箸文,你還站在這里做什麼?走開啦,沒見我在同自行說悄悄話嗎?」非禮勿听、非禮勿視,不懂啊?
「呵呵——」頭頂幾要氣得冒煙,卻只得咬牙忍耐,只因這少根筋的路痴女不小心是他家大哥的「女人」!
「我自然看到了,」她小姐沒忘他的眼已重見光明了吧?「可我要等自行,自行不走,我自己走干嗎?」兩個人喊得那麼親熱,絲毫沒有該有的「男女之別」,讓他心里甚不是滋味,「自行,你過來一下。」
「做什麼?」不疑有他,聞言走了過來,「有事?」
「沒什麼大事,」雙手一圈,將自行擁入懷中,揚首沖目瞪口呆的阿濤示威地一笑,「只不過重申一下主權而已。」
「主權?」其他兩人互望一眼,不解其義。
「對!你,自行,是我聶箸文的;你,阿濤,大哥才是你的囊中物,請勿搞混。謝謝,改日再見!」摟著伍自行一轉身,老大不爽地要走人。
「你有病呀?」才不如他意,伍自行死釘在原地不動一步,「我有事要同阿濤商量,你先走開啦!」耍什麼小孩子脾氣。
「對嘛,我和自行有事,你摻和做什麼?」阿濤移步上前,伸手從他懷里硬扯出他的「所有物」,「你先一邊玩去啦,我們的事不要你听見。」
「我——」懷中空空如也,他不由一陣心慌,阿濤少根筋嗎?自行是男的哎,她那麼親熱做什麼?瞪眼瞧那一男一女愈走愈遠,他扁扁嘴,很不情願地接受一個現實——他被自行甩了,為了一個女人,他的自行丟下他了——
「氣死我也——」忍不住仰頭長嘯,驀然發現,喜歡上一個人,佔有欲是很強的,強到無法忍受任何人奪走心上人的一點視線!
自行,是他的耶……
「自行丟掉你了?」涼涼的笑聲緩緩插進他的自艾自憐。
他抬首,「大哥?」何時來的?
「是我。」練武之人的機敏到哪里去了?嘖,搖搖頭,聶修煒從假山後面轉過來,慢慢踱到他的身旁,憐惜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一起走。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的阿濤竟把我的自行搶走了!」他要告狀,「自行是男人哎,阿濤把你也甩掉了嗎?」
「我的阿濤?」聶修煒聞言一笑,「她怎麼舍得甩我呢?不過,她肯樂意去找朋友一起說說話,聊聊天,我求還求不來呢,又怎麼會不高興?」這總比整日悶在房間里雕啊雕的要好得多。
「問題是她找的朋友是‘男人’!」不信大哥心里就沒有不是味兒。
「嗨,箸文,阿濤以前也常纏著你啊。」聶修煒一挑濃眉,頭次發現小弟這麼沒「心機」,「那時我也沒有說什麼啊,現在她舍你而就伍先生,我才真的放心呢。」
啊,小弟還被自行蒙在鼓里,在這里大吃飛醋哩!怎麼回事啊,一向甚是眼神犀利的箸文,失了一次明怎麼看人的功力也退步了?他與伍自行已經共待了一整年,難道從沒發現什麼?
「大哥?!」太過震驚,「太放心了吧?難道你就不怕你的女人移情別戀?」
「再戀也比不上你呀,兄弟。」拍拍那顆呆瓜頭,「你知不知道,全府的人都對你和伍先生十分關注呢!」在親弟還沒有弄清楚伍自行的性別之前,他要審一審箸文到底陷到了第幾層,就當自娛一番吧。
「我管他們!」輕輕撇一撇唇,笑得雲淡風輕,「只要我和自行活得自在開心,理那麼多世俗偏見干什麼?大哥,你也不贊成我和自行在一起嗎?」其他人不在他的考量之內,但自小一塊長大的兄長的意見,有必要听一听,不過,前提是——大哥不會反對才行。否則,也只得隨他去!
「哦,你還記得問一問我的意見?」他們兩個卿卿我我已快半載了,問得是否遲了些?聶修煒利眸一閃笑著反問,「若我不贊成呢?」
聶箸文聞言止住腳步,一臉凝重,「大哥,我以為你思想開明,否則也不會拋掉那些門第之見,一心一意要娶平民出身的阿濤做你一生一世的妻子。」
「可你莫忘了,‘伍自行’是男兒身。」淡淡一句,將他踢入無邊黑暗。
「男兒身,嗤!我管他!」輕輕一笑,「大哥,你愛過,該知道愛是什麼。若真心愛一個人,決不會去在意這人是否符合你的身份、你的尺度、你的一切身外世俗之事,愛便是愛,無關容貌,無關才識……總之,愛了就是愛了,有必要分男女性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