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必急于一時吧。我們多跑幾趟,表達出我們最大的誠意,我相信他會改變心意的。」齊天這樣說
雅立不明白他何以這般有把握,但說也奇怪,她竟如此輕易就相信他說的話。
不知是不是他那種獨特的個人魅力所致,他整個人就是讓人覺得誠意十足,也許這個林桑真會被齊天打動也說不一定。
雅立點頭,「希望如此了。」
「對了,你怎麼知道大業百貨竟購這塊地是為了蓋私人墓園?」齊天問。
「喔,我在院子里等你的時候,廖總務打電話來說的,他還說林桑的兒子投資生意失敗,在外面欠了很大一筆債。很抱歉,是我疏忽了,沒馬上跟你報告。」雅立有點自責,她今天不知怎的,表現有點失常。
「這怎能怪你,來的路上,你整個腦子都在盤算該怎麼說服林老伯改變主意。」他笑說。
她望著他。有這樣的上司,怎能不叫作屬下的……死心塌地。
「如果最後你還是不能讓林桑改變心意怎麼辦?」雅立問。
「如果我們盡了力,還是沒辦法讓林老伯回心轉意,也不過就應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句老話,就……隨緣吧。」
雅立打量他的表情,知道他真那麼想。
「要不,同樣情形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齊天轉過頭,望著她笑問。
雅立認真想了一下。「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糾纏到他同意為止。」聞言,齊天仰頭哈哈大笑,笑到眼淚都飄出來了。
「楊雅立,他都那麼老了,你別糾纏他,你糾纏我吧。」他仍在一旁大笑個不停。
她不禁感染到他的愉快。「也許,我也該學學你的心胸。」
這話出自真心,她真羨慕他那種輕松自在。
「喔,不,千萬別學我。」
「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我就喜歡你的小心眼。」
「這是在……挖苦我
「不!」他笑了出來。「這怎麼會是挖苦呢?我對你那種一旦認定了就全力以赴。絕不輕易改變的特質可著迷得很。不是有句話說,認真的女人最美,你可是這句話的最佳代言人。」
雅立望著他,听不出他這話究竟是褒是貶。
「你長這麼大,做過的事多半是成功的吧?」他問。
「是這樣沒錯,但也有失敗的時候,而每次失敗可都幾乎要了我的命。」譬如她曾努力經營過的愛情,就是慘敗收場。
「所以,我這種個性是非常糟糕的,根本不值得一提。」雅立說。
「我不這麼以為。」齊天的表情很認真。
「那是你還不懂受傷的滋味。」齊天表情怪異的看著她。
「我的成長經驗跟你剛好相反,我做過的事多半是失敗的,所以我只好學會看開,但這並不表示我不曾有過在乎的事。」
雅立因訝異而無言,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心底的話,有那麼幾許難過,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開始。有許多事他盡避不說,並不表示他不懂,他的縴細她可是領教過的。
她只好說︰「現在是怎樣?比誰受過的傷最多最厲害?好啦,好啦,你厲害,你行,這樣可以了吧?」
「知道我是傷心教父啦,那下次感到傷心難過記得找我。
我會用力把你撈起來,知道了吧?」齊天望著她,眼神專注得讓人無法直視。
雅立幾乎要淹沒在他的眼底了。
她無法想像,一年後,她能不能若無其事的離開,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突然間,她全然沒了把握。
她轉過頭,望著漆黑的窗外,對著車窗說︰「請你不要對我那麼好。」她的嗓音有些低沉。
「嗯?」齊天沒听懂。
「一年約滿,我就會離開華福,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也無意和任何人發展任何形式的親密關系,所以我們還是維持公事上的關系,這樣對彼此都好。」她對著車窗里的他的側影說。
齊天笑笑,沒有說話。
她停留在華福的時間長短根本不是問題是她要怎樣面對兩人間那份不容否認的情愫。她夠聰會明白愛情跟傷風一樣,是無法預防和臆測的。
他只能等,等到她終于明白的那一刻。
第八章
他們回到台北時,整個城市華燈初上。
齊天在開往汐止的路上說︰「我餓扁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我知道有一家牛肉面很好吃,我帶你去。」雅立說。
「我吃牛肉面,那你吃什麼?」她不是不愛吃肉?
「我當然也吃牛肉面。」她笑說。
也不過就是一碗牛肉面,胖不胖她都不在乎了。
當年為了和楊文濤在一起,她改變自己喜歡吃甜食和美食的習慣,就為了楊文濤希望她能瘦下來。
為了楊文濤所謂的好看,她改變自己的穿著和喜歡的顏色,每天八小時身上非黑即白,最後她得到什麼?
一場靶情的背叛!
沒錯,她的確是從感情的桎梏中走了出來,但卻在不知不覺把以往的習慣給留了下來。
這些年來,她做錯了一件事——她忘了作回她自己。
這個體悟,讓她走進記憶中最懷念的牛肉面館,點了兩碗牛肉面和一堆兩個人吃也吃不完的小菜。
齊天揚眉,看著一桌的小菜︰「那……要不要再點個小酒?」
「好!」她答得豪氣。
齊天直望著因喝了酒而臉部泛紅的雅立。
想不到在嚴肅表情下的雅立,竟有著這般率真的性子,可愛得教他想這麼一直望著她,不願將視線移開。
「你今天有點high為了什麼事?說來听听。」
雅立拿起酒杯,在茶褐色的液體里看到自己的臉,她搖晃玻璃杯,自言自語的說︰
「在感情的路上,我是個大白痴,一個勁的栽進去,」她張著有點迷蒙的眼望著他繼續說,「走出來的時候,忽然忘了自己叫啥名啥,喜歡的事都放棄了。我剛剛才頓悟自己有多麼可笑,所以,為了慶祝我的重生,這一頓我請。」
齊天听著不覺笑了。他舉杯和她干杯,看見她泛紅的眼楮有著生氣。
這樣的雅立才教他放心。
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雅立沉默不說話,他一眼望過去。總會見她剛好被籠罩在一片灰黑的影子下,讓他有種錯覺,覺得那張白皙冷漠的臉在做完某件事後,一轉身就會沒入那片龐大的黑影里。
他不知道那黑影是什麼,但他作過一次夢,夢中,雅立轉。身走入黑色的影子里,然後他就再也找不到她。
雖然明知那不過是個夢,但那種真實感讓他感到不妥…」
就在他陷入深思時,雅立已經結好帳,她輕拍他的肩,「我們走吧。」
一路上,雅立提心吊膽的留意著有沒有警車,雖然他們不過喝了一罐啤酒,可是要是遇上了也挺麻煩的,幸好她家就要到了。
要讓他再惹上酒駕的麻煩,她這特助就太先職、太不應該了。
齊天把車靠院子外的欄桿停好,她下車準備開門,發現屋內有燈光,她一臉錯愕。
「咦?我忘了關燈嗎?」她邊說邊轉身望向剛下車的齊天。
「是我今天下午要出門時開的。」他說。
她眼里有著疑問。
齊天十分自然的摟住她的肩,輕柔的舉止有種安撫呵護的味道,他將她帶到門前開鎖。
他說︰「我很不喜歡想像你下了班,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向一棟冷清黑暗的屋子。」
雅立打開門,怔怔地望著一屋的溫暖燈光,眼淚不知地,竟失控的流了滿腮。
他一語道破她一個人居住的酸楚和寂寞,她已經無法分辨究竟是燈光太刺眼,還是他低沉的嗓音勾起她心底揮之不去的孤寂,抑或是該通通歸罪給酒精。